光门封印层泛着微光，像一层看不见的壳轻轻震颤。李冰的手还搭在阵眼水晶上，指尖发麻，吞天葫沉在丹田，温吞得像块压舱石。她没动，只是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肩膀松了一寸。
院中静了下来。
白云飞站在东墙边，脚底踩着一道新裂的地缝。裂缝里渗出的黑泥已经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青色光晕，顺着岩壁蜿蜒而上，像是地脉重新活了过来。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剑，剑穗垂落，沾了点干涸的血迹，颜色发暗。
刚才那一战，他靠的是经验、反应和阵法掩护。若单论剑招，还是差了火候——敌人的动作太快，能量太杂，他的剑追不上节奏，只能被动拆解。现在封印稳了，敌人没再冲进来，但他知道，这种安稳不会太久。
他弯腰，把剑插进地缝旁的石隙，双手按膝，慢慢坐下。
灵脉的能量从地下涌上来，不急不缓，带着一种沉稳的律动。他闭眼，呼吸放长，体内的内息顺着《流云剑诀》的路线走了一遍又一遍。三十六周天过完，皮肤底下浮起一层极淡的青光，像是晨雾贴着骨头游走。
“他在试。”凌云的声音在李冰意识里响起，“想把灵脉的势，接到剑路上。”
李冰没睁眼，但手指微微一动，“能行？”
“形到了，意没到。剑是死的，地脉是活的。他得让剑自己‘听’。”
李冰沉默两秒，抬手从袖中取出一枚元素水晶。水晶通体剔透，内部流转着红蓝交织的光丝，是她前几日从祠堂地缝里挖出来的那块。她起身，脚步轻，走到灵脉分支交汇处，蹲下，将水晶轻轻嵌进地面一道细小的凹槽。
咔哒一声，水晶卡稳。
几乎同时，一股温和的震荡波扩散开来，不伤人，却清晰可感。那是元素与地脉共振的频率，被水晶放大后释放出来，像是一道低语，在泥土深处轻轻回响。
白云飞眉头一跳。
他原本只是机械地运转内息，可就在那一瞬，耳朵里忽然“听见”了什么——不是声音，也不是震动，而是一种节奏，藏在地底，忽快忽慢，像心跳，又像风掠过竹林的间隙。
他的右手无意识地抬了起来，指尖虚握，仿佛在空气中捕捉那股律动。
剑穗还在石缝里，突然轻轻晃了一下。
他猛地睁眼。
不是风吹的。周围一丝风都没有。可剑穗偏了，朝着地缝右侧歪了半寸，像是避开了什么无形的东西。
他盯着那一点，呼吸停了半拍。
再来一次。
他闭眼，凝神，手指再度虚划。这一次，他不再主动运功，而是把感知全数沉向脚下，像一张网撒进地底。那股节奏又来了，比刚才更清晰，带着水的柔、火的躁、土的沉，三种力量在地脉中缠绕前行。
他的手跟着动了。
不是他指挥手，是手自己动的。
剑穗再次轻颤，这次偏转幅度更大，几乎是自动避开了地下某道正在涌动的能量流。
“成了。”凌云说，“剑心初启，不靠眼，不靠力，靠的是‘觉’。”
白云飞没说话。他缓缓站起，拔出剑，横在胸前。剑身冷，但他掌心发烫。他深吸一口气，低喝一声，挥剑斩出三道弧光。
嗤——
空气被切开的声音不一样了。不再是单纯的破空声，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共鸣，像是剑锋划过水面时激起的涟漪，一圈圈扩散出去，竟与地底灵脉的波动完全同步。
李冰看着检测仪上的曲线。原本平直的能量波形，突然出现了三道起伏，高度、间距、频率，全都跟白云飞的剑气轨迹一致。
“他真的……连上了。”她低声说。
“不止是连上。”凌云语气微沉，“他在用剑‘引’脉。这已经不是招式，是势。”
白云飞收剑回鞘，额角沁出汗珠。刚才那三剑看似简单，实则耗神极重。他能感觉到，体内经脉有些发胀，像是强行接了一条不该接的线。但他嘴角却扬了一下。
他知道，自己摸到了门槛。
李冰走过来，手里还拿着那枚元素水晶。她没说话，只是伸手，将水晶轻轻贴在白云飞佩剑的剑穗末端。
刹那间，剑身嗡鸣。
不是金属震颤的声音，而是一种低频的共鸣，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回应。剑气扩散形成的涟漪在空中滞留了一瞬，随即向外推去，竟与光门表面的星序封印产生了共振。
光门封印层微微波动，像被风吹皱的湖面。
检测仪数值跳动：能量同步率+41%。
“我给你加了个锚点。”李冰收回手，“灵脉的能量会顺着这个点流入剑穗，帮你稳定‘剑心’的感知。”
白云飞点头。他能感觉到，剑比刚才“活”了。不再是冰冷的铁，而像是一根延伸出去的神经，连着地底，连着光门，连着整个阵法。
他再次拔剑，横于身前。
这一次，他没有出招，只是站着，剑尖朝前，闭目感应。
地下的脉动、光门的频率、元素精灵游走的轨迹……所有信息都通过剑身传入脑海。他的意识像一张网，铺开在整片区域。
忽然，他手腕一抖。
剑锋划出一道半圆，空气中浮现出一道淡青色的弧形气障，薄如蝉翼，却带着某种不容逾越的意味。
“灵脉剑域。”凌云说，“雏形已成。敌未近身，剑意先觉。他现在就是光门前的第一道屏障。”
李冰看着那道气障，眼神微动。它不强，也不大，但胜在敏锐。任何外来能量只要踏入这片范围，都会立刻被察觉，甚至被提前拦截。
白云飞睁开眼，收剑入鞘。他的脸色有些发白，显然支撑这种状态并不轻松。
“还能撑多久？”李冰问。
“第一次用，十分钟顶天。”他擦了把汗，“但我会练。”
李冰点头，转身往内院走，“别硬撑。等你真能站住，才算数。”
白云飞没应，只是站在原地，脚底踩着那道新生的地缝。他抬起手，看了看剑穗上的元素水晶。水晶内部的光丝还在流转，频率稳定，像一颗微型的心脏。
他忽然觉得，这把剑有点不一样了。
不是因为它变强了，而是它开始有了自己的“命”。
远处，三只元素精灵在节点周围盘旋。火精灵飞得最快，绕着光门打了个圈，忽然俯冲下来，停在白云飞肩头。它没像往常那样蹭他脖子，而是静静趴着，触须微微颤动，像是在感知什么。
白云飞不动，任它停留。
片刻后，火精灵忽然展翅，朝东墙方向飞去。它没飞远，只是悬在半空，对着一道不起眼的墙面裂缝，轻轻喷出一口微弱的火焰。
火焰落地，没有燃烧，反而像水一样渗进砖缝，消失不见。
白云飞眯起眼。
那道墙，是他昨天亲手修补过的。当时他用灵力封住了裂缝，以为没事了。可现在，那口火焰渗进去的地方，隐约浮起一丝极淡的黑气，转瞬即逝。
他低头，手按上剑柄。
剑穗上的水晶，轻轻颤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