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黑影踏上第一级台阶的瞬间，李冰的手指还死死扣在元素水晶上。她的手臂早已麻木，指尖渗出的血顺着水晶边缘滑落，在符文沟壑里凝成一道暗红细线。吞天葫悬在头顶，金纹转得几乎看不清轮廓，一圈圈波动压进她断裂又接续的能量通路。
中间水晶中的人脸终于清晰——眉骨、鼻梁、唇角，一寸寸浮现。不是投影，不是残念，是完整的意识轮廓。
“成了。”凌云的声音在所有人脑中响起，比刚才更稳，更近。
话音落下的刹那，银光炸开。一道环形能量波自水晶中心喷发，横扫而出。冲上台阶的黑影被正面击中，整具身躯向后猛退三步，黑泥般的躯体边缘崩解，化作碎屑飘散。外围还在爬行的毒蝎、腐鸦直接炸裂，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白云飞一个踉跄，靠在石柱上喘气。他抬头看去，祭坛上方，半透明的人形正缓缓落下。身形修长，站姿沉稳，和记忆里的模样分毫不差，只是通体由流动的光影构成，脚下不沾地。
凌云睁开眼，目光扫过战场。
他抬手，五指张开。风与雷元素从四面八方涌来，在掌心压缩成一道螺旋电弧。下一秒，他挥手向前一推——
轰！
一道风雷屏障凭空成型，横贯圣坛入口。粗大的电蛇缠绕着气流，在空中织成网状结构，将后续涌来的混沌生物尽数挡在外面。一只刚扑到半空的腐鸦撞上屏障，瞬间焦黑坠地。
“撤回来。”凌云说。
白云飞没犹豫，转身就往内圈跑。刚踏进安全区，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撞击声。那黑影再次冲锋，双拳砸在风雷屏障上，激起大片能量涟漪。但屏障纹丝未动。
艾琳松了口气，立刻掐诀补符。她身边两名精灵法师迅速调整站位，将剩余魔力注入阵眼。断裂的符文开始重新连接，淡绿色的防护罩从地面升起，勉强覆盖整个祭坛区域。
凌云站在原地，双手结印。三块灵魂水晶同时震动，位置自动偏移，在空中摆成三角阵列。他低喝一声：“聚！”
自然魔法从森林深处奔涌而来，草木精华为引，水汽为媒，火种为核，土息为基。四元素在他掌心交汇，却被一股更凌厉的劲力贯穿——那是武道真意，属于凌云本源的战斗本能。
“风雷净世咒！”他一声断喝，双掌推出。
一道粗如殿柱的光柱从三角阵列中央射出，呈扇面向外扩散。所过之处，混沌生物成片蒸发。地面焦黑一片，残留的黑雾被强行撕裂，化作青烟消散。
最后几只漏网的毒蝎刚想钻入地缝，凌云眼神一冷，指尖轻弹。三道细小雷矢破空而至，精准钉入它们背部节肢连接处，当场抽搐毙命。
森林边缘恢复短暂寂静。
那黑影站在三十米外的空地上，黑泥躯体正在缓慢再生，但动作明显迟滞。它没有再冲，而是缓缓后退，隐入树影。
凌云没有追击。他转身走向祭坛中央。
李冰已经瘫坐在地，背靠着水晶底座，头歪向一侧，呼吸微弱。她脸色惨白，嘴唇发紫，手指蜷缩着，像是还在试图抓住什么。
凌云蹲下身，光影凝聚的手掌虚抚过她额头。没有实体接触，但一股温润的意识波动悄然渗入。
“我出来了。”他说，“这一次，是真正的我。”
李冰睫毛颤了颤，缓缓睁眼。视线模糊了一瞬，才对上那张脸。她张了张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欢迎回来。”
话音落下的同时，吞天葫缓缓降落，停在她膝前。金纹停止旋转，表面浮起一丝微弱蓝光，与三块灵魂水晶产生共鸣。一股柔和的生命能量从葫芦口溢出，像雾一样裹住李冰全身。
她身体微微一震，气息渐渐平稳。
艾琳走过来，法杖轻点地面，检测完能量读数后低声宣布：“灵魂具象秘术圆满达成。意识分离稳定，能量回路闭合，无反噬迹象。”
她说完，看向凌云：“你能维持多久？”
“不清楚。”凌云站起身，目光扫视四周残骸，“但只要水晶不毁，我就不会散。”
白云飞拄着短刃走近，肩上的伤口还在渗血。他盯着凌云看了两秒，忽然咧嘴一笑：“你这模样，比我想象中少了几分煞气。”
“煞气留着对付敌人。”凌云回看他，“你伤得不轻，先处理。”
“没事，皮外伤。”白云飞摆手，随即皱眉，“可外面那些东西不会就这么退了。刚才那一下清了场，但也等于告诉它们——我们这里出了变数。”
“我知道。”凌云望向森林深处，“它们会再来，而且下次不会只派先锋。”
艾琳点头：“我们必须加固防御。生命之树刚刚复苏，无法支撑大规模结界。单靠四象守护阵撑不了太久。”
“不用撑太久。”凌云说，“只要给我时间。”
他走到三块灵魂水晶前，伸手虚按。水晶依次亮起，颜色由银白转为青、蓝、金三色交替流转。
“我能调动魔法元素，也能引动武道真意。虽然没有肉身，但意识强度足够支撑高阶施法。”他顿了顿，“接下来，我来守前阵。”
“你一个人？”艾琳皱眉。
“还有吞天葫。”凌云低头看向脚边的葫芦，“它现在不只是容器，更是平衡核心。我能通过它协调内外能量，压制混沌污染蔓延。”
李冰这时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葫芦外壳。蓝光一闪，像是回应。
“它认你。”她说，声音仍虚弱，但已能开口。
“它一直认的是‘完整’的我。”凌云看着她，“以前寄居你识海，是借道而行。现在不一样了。”
白云飞插话：“那你打算怎么打？毕竟不能近身。”
“不需要近身。”凌云抬手，掌心凝聚出一团旋转的风雷之力，“我可以把整个圣坛变成陷阱。等它们再来，我会让它们知道——闯这里，代价是什么。”
艾琳深吸一口气：“我会组织法师团配合你。但你要答应我，别耗尽能量。你是新生的意识体，经不起剧烈震荡。”
凌云没回答，只是抬头看向天空。
云层裂开一道缝隙，阳光斜照下来，落在生命之树的新叶上。微风拂过，叶片沙沙作响。
他忽然抬起右手，掌心朝天。一道细小的雷光从指尖窜出，直射高空。雷光在云层中炸开，形成短暂的光网，映出方圆十里内的地形轮廓。
“我在标记范围。”他说，“下次攻击，我要让每一步都踩在算计里。”
白云飞笑了下：“你还是一如既往地狠。”
“不是狠。”凌云收回手，“是必须赢。”
李冰靠在水晶旁，静静看着他。光影勾勒出的侧脸坚毅如旧，却没有从前那种压抑的沉重。她忽然觉得，这个人真的回来了——不是附体，不是共存，而是独立地、堂堂正正地站在了这片战场上。
吞天葫轻轻晃了一下，发出细微嗡鸣。
凌云低头看了眼，眉头微皱。
“怎么？”李冰问。
“它感应到了什么。”他弯腰拾起葫芦，贴在耳边听了听，随即眼神一凝，“地下……有动静。”
话音未落，李冰猛然抬头。她体内的灵脉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深处蠕动。
凌云迅速将吞天葫按在地面。葫芦表面蓝光大盛，一圈涟漪状的能量波向四周扩散。三秒后，他猛地站起：“不是进攻，是渗透。它们在挖地道，目标是祭坛地基。”
艾琳脸色一变：“如果破坏承重结构，整个圣坛会塌！”
“不止如此。”凌云盯着地面，“它们带了东西进来——高浓度混沌结晶，正在释放污染波。”
白云飞立刻拔刀：“我去挖。”
“来不及。”凌云抬手制止，“它们已经快到核心区了。现在破土，只会让污染扩散更快。”
他闭眼片刻，再睁眼时，眼中已有决断。
“准备迎击第二波。”他说，“这次，我不再防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