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点多的日头正毒，创业孵化基地楼下，张骑鹤赶回孵化基地，电脑城的老板正指挥伙计在204的房间安装电脑，杨林在一旁监工。
张骑鹤散排烟，寒暄几句，对杨林道：“杨哥，辛苦了。你先回去歇会儿。下午再去趟团委找张同华书记，跟他再要几个人。”
杨林点点头，交代几句离开，张骑鹤则开始巡视他的江山。
工价低、干劲足、只埋头干活不抬头抱怨……这种20年后打着灯笼都难找的‘性价比牛马’
他的目光很快被储杰工位旁的一个女生吸引。
是储杰带的大三学姐，叫李秀华，工商管理系的。
农村出身，老实本分，甚至有点内向。
此时，她正捧着一桶红烧牛肉面，眼睛却死死盯着屏幕上的用户反馈区，手指在键盘上笨拙地敲打着。
听储杰说从早上过来，几乎没离开过座位。
工价低、干劲足、只埋头干活不抬头抱怨，这样的优质牛马，20年后几乎可遇不可求啊！
张骑鹤走过去，站在她身后看了一会儿，反馈区里充斥着各种抱怨。
“垃圾网站！照片传十次失败九次！能不能修修啊？”
“日记保存就变乱码！老子几千字的心情白写了！赔我精神损失费！”
“客服是死人吗？@了八百遍没人回！”
李秀华显然有些招架不住，额头急得冒汗，回复得磕磕绊绊，不是道歉就是“正在处理”，显得苍白无力。
张骑鹤拉了把椅子坐下，脸上堆起亲和力十足的笑容：“秀华学姐，辛苦了。来，我教你两招怎么回复这些‘上帝’。”
他接过键盘，语气轻松地开始现场教学。
“你看这种骂娘的，别光道歉。得来点幽默的，先共情，再给希望。比如……”
他噼里啪啦打字回复那条抱怨照片上传的：
“亲！十分抱歉给您带来了‘片片’心碎的体验！我们的程序猿小哥已经祭天，正在紧急修复这个bUG啦！预计今晚就能恢复！恢复后第一个通知您，再送您一颗[表情：爱心]好不好呀？”
又回复那条日记乱码的：“哇！听到您几百字的心情日记飞走了，小串的心也跟着碎成了乱码，我们的技术大佬正在全力抢救数据。如果能找回，第一时间给您奉上！另外送上玫瑰信纸十张，可以转赠其他用户，给您压压惊~”
最后回复那个骂客服的：“在的在的，亲！小串刚刚去给您催技术进度了，没有及时回复，给您磕头了！砰砰砰！您的问题我们已经记录，优先处理！这是我们的座右铭：用户虐我千百遍，我待用户如初恋！”
李秀华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脸微微泛红。
她从未想过，客服还能这样……又亲切又有点……不正经地回复？
张骑鹤的操作，仿佛给她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学着点。” 张骑鹤笑着把键盘还给她。
“做客服，尤其是咱们这种初创公司，没那么多规矩。主打一个亲和、幽默、贴近用户。甚至……可以有一点点无伤大雅的小暧昧，让用户觉得你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冰冷的机器。错了没关系，我在后面给你兜着。没事多上网看看段子，积累点素材。”
李秀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尝试着用刚学来的语气回复下一条，虽然依旧笨拙，但明显多了几分生气。
张骑鹤就在旁边看着，偶尔在她回复得不太到位时，笑着补充一句更圆滑的，不断鼓励她：“对！就这么回，有进步！”
另一边，储杰带着另外两个新招的勤工俭学男生，手脚麻利布线联网。很快，十台新电脑和那台充当服务器的工作站都嗡嗡地运行起来。
忙完这一切，已是下午三点多。张骑鹤先让孙、孔两位男生回去休息，约定五点集合，前往附近的职业大学发传单。
然后，他坐回自己的位置，打开手机记账本，开始算账。
越算，眉头皱得越紧。
宽带费升级、服务器\/电脑购置费、UpS电源、电脑采购、日常水电杂费、还有越来越多人头的人工支出……
林林总总下来，他之前带来的那笔启动资金，已经像阳光下的冰棍，迅速消融，所剩无几了。
“互联网创业，真特么是吞金兽啊……”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短短半个月，一套县城最好的房子就这么烧没了。
捏着手机，无意识地在桌上转动，指尖不时轻轻敲击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沉思良久，他眼神一凝，似乎下定了决心，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四五声才被接通，传来盛波那带着几分慵懒和精明的声音：“喂？骑鹤老弟啊，今天怎么想起给哥哥我打电话了？”
“盛哥，有个生意想跟你聊聊。”
张骑鹤开门见山，“我手里那块金丝紫玉三成的收益权，你想不想接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显然盛波有些意外。
随即，他反问道：“嗯？老弟，你这是在大学里……开始创业了？” 语气里充满了探究的意味。
“哈哈，盛哥火眼金睛！”
张骑鹤打了个哈哈，既不否认也不深谈，“刚开始，小打小闹，练练手。就是最近手头有点紧，周转一下。”
盛波心里飞快地盘算起来。
他是了解张骑鹤的，这小子看着年轻，但心思缜密，算账极精，绝不是乱花钱的主。
什么“小打小闹”需要他急着变卖那块潜力巨大的金丝紫玉的收益来周转？这投入肯定不小！看来……
这项目有点搞头？
盛波尝试着问道：“要不这样，老弟？哥哥我手头也还有点闲钱。你那项目，要不……让我也投一点？”
张骑鹤闻言愣了一下，没想到盛波这么直接。
他现在压根不想引入天使投资。要多了，盛波这种传统商人肯定觉得不值，要少了，杯水车薪，白白稀释股权。
在他看来，起码等到用户破万，有了像样的数据，才够格去谈天使轮。
见张骑鹤不答话，盛波在电话那头半真半假地催促道：“哎，老弟你这可不够意思了啊！当初你可是答应过我的，有项目第一个找我！怎么现在真有好项目了，反而藏着掖着了？”
“盛哥！您这话说的，折煞我了！”
张骑鹤连忙解释道，“不是我不让你投，是现在真的还没到时候！”
大概描述了一下“串门网”的模式，但隐去了具体数据和困境，最后道：“盛哥，互联网这行您不熟，水很深。我也不敢忽悠您。实话跟您说，现在这点钱只是毛毛雨。真要等到天使轮，没个两百万以上，我根本不会考虑开口。”
“两百万？！”
盛波在电话那头倒吸一口冷气！
什么破网站开口就要两百万？
他自己投资的普玛特卖场，总投资也就八百来万！
这玩意也太烧钱了！
但盛波何其精明，震惊过后，非但没有被吓退，反而更感兴趣了。
他压下心中的惊骇，不动声色地问道：“两百万……你打算出让多少股份？”
张骑鹤回答得毫不犹豫：“10%。而且，是投后估值。原有股东股权不做稀释。”
盛波心里飞快地算了一笔账：两百万才占10%？那这破公司估值不是一下子就两千万了？
这小子口气也太大了！
他沉吟片刻，没有立刻拒绝，而是采取了缓兵之计：“这样吧，老弟。这事有点大，哥哥我得琢磨琢磨。我先给你打十万过去，应应急，顶一段时间。你看怎么样？”
张骑鹤回答得也干脆：“行！盛哥爽快！那就先谢谢盛哥了！”
十万块虽然不多，但足以解燃眉之急，支撑到他找到下一个办法。
挂掉电话，盛波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上，手指敲着桌面，心里琢磨开了。
电脑这玩意，他除了会扫雷，其他几乎一窍不通。
张骑鹤说的那些，他半信半疑，得找个靠谱又懂行的人去探探虚实。
按下内部通话键，盛波把秘书叫进来，想先问问这个年轻人对互联网了解多少。
谁知，小秘书一听到“互联网”“创业”这几个词，眼睛瞬间就亮了，开口就是满大街流传的造富神话。
“盛总，互联网可厉害了！您知道叟狐的张总吗？一趟飞机就融了几千万美金！还有杭城的马总，十八罗汉创业，现在个个都是百万富翁！还有企鹅……”
小秘书滔滔不绝，听得盛波一愣一愣的，心里既好奇又有点莫名的躁动。
待秘书走后，他越想越觉得这事得重视。
自己不懂，但自家闺女懂啊！
他再次拿起手机，翻到一个备注为“囡囡”的号码，拨了过去。
那是他的女儿盛晓芸，心头肉，小名“囡囡”。
盛晓芸去年刚结婚，嫁到了闽省，现在一家外贸公司上班，主要负责跟单和部分海外客户的联络。
外经贸大学毕业生，学的是外贸经济，不仅对国际经济贸易流程门清，因为生意需要经常通过网络与海外客户沟通、查询信息，对电子商务、互联网这些新东西也很熟悉，平时打电话没少跟他念叨什么b2b、信息高速公路、门户网站之类的词儿，比他这个只会扫雷的爹强了不知多少倍。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传出一个带着烦躁的女声：“喂，谁啊？！”
盛波立刻换上最慈祥的笑容，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囡囡，我是爸爸，最近怎样啊……啊，和小陈生气了？生啥气啊，气坏了自己不值当，干脆离婚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