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剧情线的自救
出租车在医院门口停下,阮宝梨像个梦游者一样下车,走进急诊大楼。消毒水的气味扑鼻而来,人声鼎沸,一切看起来正常又忙碌。
阮父本来在急诊大厅坐着,一见到阮宝梨,屁股下像安了弹簧,倏地弹起,“小宝!”
阮宝梨循声望去。
那是个精瘦矮小的中年男人,眼睛很大,但眼眶凹陷,厚厚的嘴唇因为骨突而往外翻,叫他疾步走来时的样貌看起来更像是一只大型猴子。
系统吐槽道:“这看起来比我健康多了。”
阮宝梨说:“也比我强壮多了。”
系统说:“你们俩长得不像。”
阮宝梨说:“这是重点吗?”
“小宝!你终于来了!”阮父刚走到阮宝梨面前就动手拉她的胳膊,力气很大,“你再不来我都要死了!”
来了才是要死的阮宝梨一脸生无可恋地瞅着他。
接着她听到自己,不对,是阮宝娣开口了,“爸你怎么样?医生怎么说?很严重吗?”
她又问:“不是说要住院开刀吗?东西都准备好了吗?住院手续办了吗?你家里那边有人过来陪床吗?”
“……”系统问:“她真的信了吗?”
“……”阮宝梨说:“不信也得信,这是台词。群演没有资格改动台词,哪怕是个标点符号。”
系统说:“我感觉你现在挺平静的。”
阮宝梨说:“我催眠自己又重新获得了读者视角。”
系统说:“论维稳心态这一点,你是我见过最强的人。”
阮宝梨“哼”一声。
“可我还是觉得这一段太突兀了,”阮宝梨说,“好端端的给阮父加戏干什么?就因为系统想要彰显它在我身上的控制力?还是想要向我证明,我正在被角色化?”
“先去停车场,我的检查报告在车上……还有点东西,走。”阮父眼神闪烁,拉着阮宝梨,跑去乘坐通往停车场的电梯。
电梯里全是人,阮宝梨和阮父被挤在角落,即便无路可逃的封闭空间里,阮父仍是紧紧抓住她的胳膊,生怕她跑了。
阮宝梨很想告诉他,放心吧我跑不了,我虽然很聪明,但我体力很差,连只兔子都打不过。
抵达地下二层,阮父又捏着她快步往外走。
停车场光线昏暗,闷热潮湿,停满了车辆,显得格外安静。
“爸,你车停哪儿啊?”阮宝梨听到自己张开嘴巴,又用怯懦不安的声音询问,“你上回不是说你那辆面包车卖了吗?”
“嗯。”阮父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
他们走到一辆黑色小汽车前,阮父突然停下脚步,变得更加紧张。
后车门自内打开,阮父猛地用力,把阮宝梨往那一推。
同一时间,车里伸出一只布满青筋的手臂,精准地拽住了阮宝梨,那是很恐怖的蛮横力道,阮宝梨整个人被瞬间扯进车内,下一秒,她的眼睛被另一只手捂住了。
车内是浓郁的烟味,呛得她不能呼吸。
很快,阮宝梨被强行套上了眼罩,双手也被拗到身后,被绳子缠住了。
好么,真被绑架了。
“蚂蚁,你还看得见吗?”阮宝梨问。
系统答:“看得见。”
阮宝梨问:“几个绑匪?”
系统说:“加上你爸,就俩。”
阮宝梨沉吟片刻,声音沉下去,“我旁边这个,手臂上是不是全是青筋?他身上还有很臭的烟味。蚂蚁,你仔细看他眼睛,他是不是有点斜视?”
系统半晌回答,声音也跟着往下沉,“……不是有点斜视,是斜得蛮严重的。”
阮宝梨哀莫大于心死,同时也知道这段剧情为什么凭空出现了。
这不是剧情的崩塌,而是剧情的重塑。
“宝梨,你已经知道他是谁了,对不对?”系统的声音不自禁变调,颤颤地显示出恐惧。
阮宝梨能理解,任谁忽然意识到自己身旁坐着个变态杀人狂,都会害怕。
何况她们是被绑架的。
没有人知道这个臭烘烘男人的真实姓名,因为他严重斜视,左边瞳孔从特定角度看去几乎是空白,因此黑白两道都管他叫“阿独”。
他就是原书中霍砚雇佣来绑架董茜茜的变态杀手,董茜茜被救回来后,警方认定霍砚是绑架案主谋,霍砚恼怒,拒绝支付阿独绑架尾款,被阿独记恨。本来在警方的监控和霍宅的保护下,阿独不可能接近霍砚,但沈山言从中作梗,一面给霍砚下药,一面安排阿独进霍家,霍砚最终才被阿独带走、折磨,并活埋。
外貌特征如此明显的犯罪分子,却始终没被绳之以法,可见他为人多么残酷狡猾。
阮宝梨以为,霍砚已经更换了调查少时跨国绑架案的途径,换了有职业操守的正直老警官,基本斩断了他和阿独之间的联系,万万没想到,这个虚拟世界为了把小说中最关键的反派人物推出来,都这会儿了,拿她当饵料!
“所以阮父根本不是在加戏,这段也不是什么简单的家庭勒索,”系统觉悟道:“这是沈山言阴谋的预演,是系统为后续剧情线顺利展开重组了你们的剧情。这什么意思?阿独一定要绑架的话,难道他最后也一定会杀了霍砚?”
“不可能。”阮宝梨立刻说。
但是阿独怎么会绑架自己?
阿独起先是为了钱来的,霍砚没找他,那是谁请动了这个魔鬼?
沈山言。
夜里还对自己彬彬有礼,扭头就找变态杀人犯绑架自己,要说阿独是魔鬼,沈山言就是盘踞在魔鬼头上的毒蛇。
沈山言已经开始动手了,他想利用自己来试探、威胁乃至最终除掉霍砚?
阮宝梨阴差阳错地就成了这场血腥序幕的揭开者,一不小心甚至还会成为祭品。
汽车在颠簸中行驶,车厢内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烟味和沉默的杀意。
阮父正在开车,显然很不安,时不时偷偷瞟一眼后排的阿独。
阿独则一言不发,脖颈偶尔扭动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在寂静的车厢里格外清晰。
阮宝梨不能坐以待毙,她尝试性地发出了点声音,“爸?”
她又能说话了。
“爸,你为什么……你们要带我去哪里?”阮宝梨确实恐惧,即便什么都看不见,也本能地远离身旁那个像是泡在尸臭里的家伙。
她会忍不住想,现实里杀了自己,又把自己塞进冰箱里的杀人犯,是不是就是阿独这样的?
阮父没有回答阮宝梨。
阮宝梨还想和阮父说两句,一个拳头砸在自己脑袋上,猝不及防,把她砸得撞到了车门上!
阿独的警告简单粗暴,带着对生命冷冰冰的掌控欲,阮宝梨知道任何反抗都可能招致更直接的暴力,所以即便眼前金星乱冒,她也蜷缩在车门边咬紧牙关,将所有痛呼死死压在喉咙里。
“宝梨!”系统慌地大喊,“你怎么样?”
“……没事。”阮宝梨无奈地对系统说:“我真没招了。”
时间在压抑中流逝,阮宝梨感觉车子驶入了某种地下空间,回声变得沉闷,空气里混杂着机油和灰尘的味道。
最终,车子猛地一顿,彻底停下。
四周一片死寂,只有隐约的滴水声。
车门被拉开,浑浊阴冷的空气涌了进来。阿独粗鲁地把她拖出车外。
阮宝梨跌倒在地,又被拽起来。
“哥……接下来怎么办?”阮宝梨听到阮父颤巍巍地问。
“等着。”阿独吐出两个字,拽着阮宝梨往前走。
阮宝梨跌跌撞撞,听到铁门被拉开时刺耳的摩擦声,接着被推搡进入一个空间,空气更加滞闷,有浓重的铁锈和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