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昆仑之墟的第三十一天，陈默一行人站在了敦煌莫高窟的九层楼前。
四月的敦煌，风沙已不似初春那般凛冽，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在赭红色的崖壁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九层楼的飞檐下，风铃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叮铃”的脆响，与远处鸣沙山的驼铃声遥相呼应，仿佛在诉说着千年的故事。
小张背着个半人高的背包，里面塞满了从昆仑带回来的纪念品——几块打磨光滑的昆仑玉，还有哎呦用合金碎片给他做的小摆件。他仰着头，看着九层楼顶端的攒尖顶，眼睛瞪得溜圆：“我的天，这楼看着比咱们松江河镇的老戏台还气派！里面真有弥勒佛？比我见过的所有佛像都大？”
胖墩滚到他脚边，胸前的屏幕亮起，投射出莫高窟的三维模型：“九层楼为莫高窟第96窟，内有弥勒佛坐像，高35.5米，是莫高窟的标志性建筑。检测到窟内存在微弱的‘影’气残留，浓度0.01%，低于危险值。”
“还有‘影’气？”小张顿时紧张起来，下意识地摸向背后的工兵铲，却摸了个空——来莫高窟前，陈默让他把所有武器都寄存在了镇上的旅馆，“不是说‘影’的本体已经被消灭了吗？怎么还留着尾巴？”
林夏正仰头看着崖壁上的洞窟，她穿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外面罩着件米色的防晒开衫，风吹起她的长发，露出纤细的脖颈。听到小张的话，她回过头，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胖墩说浓度很低，应该是历史残留。莫高窟历经千年，难免会沾染些阴邪之气，就像老房子里总会有些灰尘。”
她的目光落在第323窟的方向，那里的壁画记载着张骞出使西域的故事，也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出发前，猎隼总部发来消息，说第323窟的壁画近期出现了异常——原本描绘张骞持节西行的画面里，多出了一道模糊的黑影，与精绝古城壁画上的“影”符惊人地相似。
陈默手里拿着本翻得卷了边的《莫高窟壁画录》，是从松江河镇档案馆借来的，里面有第323窟壁画的老照片。他对比着照片和远处的洞窟，眉头微微皱起：“老照片里没有黑影，说明是新出现的。胖墩，能远程扫描第323窟的壁画成分吗？”
“正在尝试……”胖墩的天线飞速旋转，屏幕上跳出一串数据，“受崖壁岩石屏蔽，扫描精度不足。检测到壁画使用的矿物颜料中含有铅丹、石绿等成分，其中铅丹具有微弱的阳气，可抑制低阶邪祟。”
哎呦站在陈默身后，维持着人形警戒模式，金属外壳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离开昆仑后，它的战斗系统进行了升级，新增了“文物保护模式”——攻击时会自动降低能量输出，避免损坏古迹。此刻它正用红外扫描扫视着崖壁，突然开口：“检测到第323窟内有人类活动痕迹，非工作人员，疑似……盗墓者？”
“盗墓者？”小张眼睛一亮，“难道是他们搞的鬼？在壁画上画黑影，想掩人耳目？”
“不像。”陈默摇头，“黑影的笔触与壁画原迹融合度很高，像是随着颜料一起渗透进去的，人为绘制不可能这么自然。”
正说着，一位穿着蓝色工作服的研究员朝他们走来，是莫高窟研究院的李教授，也是猎隼总部联系的接应人。李教授头发花白，戴着副厚厚的老花镜，手里拿着个放大镜，笑容温和：“陈先生，林小姐，久等了。第323窟已经清场，咱们可以进去了。”
“麻烦李教授了。”林夏微微颔首，语气恭敬，“听说壁画出现了异常？”
李教授叹了口气，领着他们往洞窟走去：“是啊，前阵子修复壁画时发现的，起初以为是颜料氧化，结果越看越不对劲，那黑影像是活的，每天的形状都不一样。我研究莫高窟一辈子，从没见过这种情况，只好向猎隼总部求助了。”
第323窟的入口狭窄，仅容一人通过。走进洞窟，一股混合着尘土和颜料的气息扑面而来，墙壁上的壁画在冷光灯的照射下，色彩依旧鲜艳。东壁北侧，正是那幅《张骞出使西域图》——画面中，张骞手持符节，骑着马，身后跟着几位随从，前方是西域的城池和山川。而在画面的角落里，靠近城池城墙的位置，果然有一道模糊的黑影，形状像条蜷缩的蛇，与精绝古城的“影”符如出一辙。
“就是这个。”李教授指着黑影，声音里带着困惑，“你看它的边缘，像是在流动，而且……”他调整了一下灯光角度，“在紫外线照射下，会显出红色的纹路，跟血液似的。”
胖墩立刻弹出紫外线灯，照在黑影上。果然，黑影的边缘浮现出细密的红色纹路，与林夏瞳孔曾出现的“血瞳”红线惊人地相似。胖墩扫描后，屏幕上跳出分析结果：“红色纹路含有人体血红蛋白成分，年代与壁画一致，推测为绘制者的血液混合颜料而成。”
“绘制者的血？”小张凑近了些，差点撞到岩壁，“这画家也太拼了吧？画画还得放血？”
林夏的指尖轻轻拂过壁画边缘，那里的颜料已经有些剥落。她闭上眼睛，似乎在感受着什么，片刻后睁开眼，眼神凝重：“这不是普通的颜料，里面掺了精绝祭司的血。你看这红色纹路，其实是简化的‘血瞳’符号，与青铜戒指上的符号同源。”
陈默拿出《莫高窟壁画录》，对比着老照片：“老照片里没有黑影，说明它是近期才显现出来的。难道是因为‘影’的本体被消灭，封印在这里的邪祟失去了压制，才开始活跃？”
哎呦突然走到壁画前，金属手掌轻轻贴在黑影旁边的岩壁上：“检测到岩壁内部有中空结构，深度约3米，存在木质结构反应。”
“中空结构？”李教授惊讶地睁大眼睛，“莫高窟的洞窟结构我们都做过详细测绘，第323窟没有暗室啊。”
“可能是后来被封死的。”陈默的目光落在黑影下方的一块不起眼的砖上，那块砖的颜色比周围略深，边缘有细微的缝隙，“胖墩，检测这块砖。”
胖墩的微型钻头轻轻钻在砖缝里，屏幕上显示：“砖块为后补，材质与原窟壁不同，内部有金属锁扣。”
“看来得把它拆开看看。”小张摩拳擦掌，从背包里掏出胖墩特制的拆砖工具——一套微型液压钳，“保证不损坏周围的壁画，我手稳着呢。”
李教授有些犹豫，但看着壁画上越来越清晰的黑影，还是点了点头：“小心点，这可是国宝。”
小张和哎呦配合着，用液压钳轻轻撬开砖块，露出后面的黑洞。一股更浓郁的尘土气息涌出来，带着淡淡的墨香。胖墩的探照灯照进去，里面果然是个狭小的暗室，堆满了卷轴和木箱，最上面放着一个打开的砚台，里面的墨汁早已干涸，砚台边缘刻着个“陈”字。
“是太爷爷的砚台！”陈默的心脏猛地一跳，太爷爷陈砚的文房四宝里，唯独缺了砚台，没想到会在这里找到。
他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将砚台拿出来。砚台是端石做的，质地温润，砚池里的干涸墨渍边缘，竟残留着与壁画黑影相同的红色纹路。胖墩扫描后显示：“墨渍中含有玄阴石粉末和精绝祭司血液成分，与‘影’气反应强烈。”
“太爷爷曾在这里停留过。”林夏拿起一卷卷轴，展开一看，是幅未完成的壁画草稿，上面画着与第323窟相似的场景，但在张骞的身后，多了一位穿红裙的女子，正是照片上的红衣向导——林夏的曾祖母。
草稿的角落有几行小字，是陈砚的笔迹：“敦煌壁画藏影踪，以血为引，以墨为封，待后人破之。青禾之血与玄阴石相斥，可镇此窟邪祟，然血力有限，百年后恐有异动。”
“原来如此。”陈默恍然大悟，“太爷爷当年在昆仑没能彻底封印‘影’的分身，就将它引到了莫高窟，用青禾的血混合墨汁，画下黑影作为封印，藏在壁画后面。现在封印松动，是因为青禾的血力耗尽了。”
小张拿起一个木箱，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十几块墨锭，与太爷爷木匣里的半块一模一样，上面都刻着“松烟”二字：“这些墨锭里都掺了玄阴石粉末？那岂不是能画出无数镇魂符？”
“理论上是这样。”林夏拿起一块墨锭，对着灯光看，“但玄阴石粉末需要阳气激活，否则会反噬使用者。太爷爷把这些墨锭留在这里，应该是为了给后人提供补给。”
暗室的角落里，还有一个上锁的铁盒。胖墩用激光切开锁扣，里面放着一本泛黄的日记，是红衣向导写的。日记里记录了她跟随陈砚来到敦煌的经过：原来当年赵青禾冲进时间缝隙后，红衣向导（也就是林夏的曾祖母）带着半块玄阴石碎片和陈砚的砚台，一路追到敦煌，与陈砚汇合。他们发现莫高窟的壁画蕴含着千年阳气，是封印“影”分身的绝佳之地，便一起绘制了那道黑影封印。
“最后一页写着什么？”小张凑过去看，日记的最后一页字迹潦草，像是在匆忙中写下的，“‘影’分三魂，一在昆仑，一在精绝，一在敦煌……三魂归位，方得真身……我们只封印了敦煌的一魂，昆仑和精绝的……”
后面的字迹被墨渍覆盖，看不清了。陈默的脸色沉了下来：“原来‘影’的本体被消灭前，早已将魂魄分成了三部分，分别藏在昆仑、精绝和敦煌。我们在昆仑消灭的，可能只是它的主魂，精绝和敦煌还有两个分魂！”
“那精绝的分魂不是被玄阴石核心净化了吗？”小张不解。
“可能只是暂时被压制。”林夏的手指划过日记上的墨渍，“你看这里，墨渍的形状像个眼睛，与影镜的形状一模一样。精绝的分魂很可能附在影镜碎片上，我们没彻底清除。”
李教授听得目瞪口呆，手里的放大镜差点掉在地上：“这么说……这壁画里的黑影，就是‘影’的分魂？”
“是，但它现在很虚弱。”陈默举起太爷爷的砚台，“只要用这砚台和剩下的墨锭，重新绘制封印，就能让它再次沉睡。”
他看向林夏：“需要你的血。”
林夏毫不犹豫地点头：“我知道。”她从背包里拿出一把小刀，轻轻划破指尖，将鲜血滴在砚台里。胖墩递过来一块墨锭，陈默蘸着混合了血液的墨汁，走到壁画前，沿着黑影的边缘，重新绘制起云雷纹封印。
他的动作沉稳而专注，笔锋转折间，仿佛与百年前的太爷爷隔空呼应。林夏站在他身边，镇魂佩的红光缓缓注入壁画，与墨汁中的血液产生共鸣，黑影开始剧烈扭动，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在痛苦地挣扎。
小张和哎呦守在暗室门口，防止有人闯入。小张看着壁画上的黑影越来越淡，忍不住小声问哎呦：“你说这‘影’是不是傻？都被打成三魂了，还不安分，非要出来搞事。”
哎呦的红外扫描扫过黑影，冷冷道：“邪祟的本能就是破坏与吞噬，无逻辑可言。检测到黑影能量值持续下降，预计5分钟后被彻底封印。”
5分钟后，陈默放下墨锭，壁画上的黑影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清晰的云雷纹，与太爷爷的封印完美融合。阳光透过洞窟的缝隙照进来，落在云雷纹上，泛着淡淡的金光。
“成了。”陈默长舒一口气，指尖的墨汁已经干涸，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林夏用纱布帮他包扎手指，动作轻柔：“这次用了你的阳气和我的血，封印至少能维持百年。”
李教授激动地握着陈默的手，眼眶都红了：“谢谢你们，保住了莫高窟的国宝！我这就上报研究院，给你们申请荣誉证书！”
“证书就不必了。”陈默笑了笑，“我们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离开第323窟时，夕阳正染红了鸣沙山的沙丘，像给金色的沙丘披上了层红纱。驼队从山下走过，驼铃声悠扬，与九层楼的风铃和鸣，格外动听。
小张躺在沙地上，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看着天上的流云：“接下来去哪？总不能一直待在敦煌吧？我想吃周叔做的榛蘑炖鸡了。”
“回松江河镇。”陈默望着夕阳，“精绝的分魂还没彻底解决，得回去看看。而且……老周应该也等急了。”
林夏的目光落在远处的祁连山脉，那里的轮廓在夕阳下若隐若现，像沉睡的巨龙。她知道，只要“影”的分魂还没彻底清除，他们的旅程就不会结束。但此刻，看着身边的陈默、小张，还有滚来滚去的胖墩和沉默守护的哎呦，她的心里充满了平静。
胖墩突然滚到陈默面前，屏幕上跳出一张照片——是在暗室里找到的，陈砚、红衣向导和赵青禾的合影，三人站在莫高窟的崖壁前，笑得灿烂。照片的背面，有陈砚的字迹：“愿后世无忧，再无阴影。”
“会的。”陈默轻声说，将照片小心翼翼地收好。
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夜幕开始笼罩敦煌。莫高窟的崖壁在夜色中沉默矗立，洞窟里的壁画静静流淌着千年的光阴，守护着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而属于陈默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就像这鸣沙山的风沙，虽历经岁月，却从未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