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兰若寺那片清寂之地,陈御风信步而行,不知岁月。
这一日,行至一处荒凉官道,天色渐晚,风沙渐起,只见道旁孤零零立着一家客栈,旗幡破旧,上书“悦来”二字,在风中猎猎作响,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
陈御风步履从容,踏入店内。店内光线昏暗,桌椅油腻,只有寥寥几桌客人,个个神色彪悍,眼神闪烁,不似良善。掌柜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店小二则瘦小精悍,动作麻利,只是那眼神总在不经意间扫过客人的行囊。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店小二堆着笑脸迎上来。
“清茶,素面。”陈御风寻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淡淡道。
“好嘞!”店小二应声而去,与柜台后的掌柜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陈御风仿若未觉,只是静静看着窗外卷起的黄沙。不多时,茶水面食送上,看似寻常,但以陈御风的灵觉,轻易便感知到那茶水与面中掺杂了极烈的蒙汗药。
他端起茶杯,并未饮用,只是轻轻晃了晃,杯中混浊的药力便无声无息地化为虚无。他拿起筷子,挑了一根面条,并未入口,只是指尖微不可察地一捻,那面条便化作一缕青烟消散。
“店家。”陈御风忽然开口,声音平淡。
“客官有何吩咐?”掌柜的皮笑肉不笑地走过来。
“此面,味道有些特别。”陈御风抬眼,目光清冷地看着他。
掌柜的脸色微变,强笑道:“客官说笑了,小店的素面可是祖传的手艺……”
他话未说完,陈御风已轻轻放下筷子,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谋财害命,其心当诛。”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力量以陈御风为中心扩散开来!那掌柜、店小二,以及店内那几个伪装成客人的匪徒,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一声,便如同被抹去的尘埃,身形骤然僵住,随即化作点点飞灰,消散在空气中,连他们身上的衣物、手中的兵刃都未能留下。
店内瞬间空旷死寂,只剩下陈御风一人,以及那桌未曾动过的茶饭。
他站起身,掸了掸并无灰尘的青衫,缓步走出这家黑店。刚踏出门槛,便听得远处传来急促杂乱的马蹄声和呼喊声。
只见一队人马正护着一名被枷锁困住、面容憔悴却依稀可见清正之气的官员,仓皇奔逃。后方,则有大队官兵紧追不舍,箭矢破空,杀声震天。
混乱中,两名身着劲装、英姿飒爽的女子尤为醒目。一人气质清冷,眉宇间带着决绝(傅清风),另一人略显活泼,眼神灵动(傅月池)。她们正是忠良之后,欲救其父傅天仇的傅家姐妹。
官兵势大,眼看就要将傅天仇等人合围。傅清风银牙紧咬,挥剑格开射来的箭矢,目光扫视四周,寻求一线生机。就在这时,她看到了从那家诡异安静的客栈中走出的青衫男子。
那男子气质超然,面对眼前的厮杀混战,竟如闲庭信步,眼神平静无波。更令她心惊的是,那客栈门口空空荡荡,之前隐约看到的几个凶悍身影竟全然不见!
电光火石间,傅清风福至心灵,猛地策马冲向陈御风,在马上抱拳急声道:“这位前辈!我等乃忠良之后,为救家父遭奸臣追杀,恳请前辈仗义出手,救我父亲!傅清风感激不尽!”
陈御风目光掠过她焦急而坚定的脸庞,又看向那被枷锁所困、却依旧挺直脊梁的傅天仇,以及那些拼死护主的义士。他能感受到傅天仇身上那股浩然正气,与这兵荒马乱的世道格格不入。
“可。”他依旧是那个简单的字,却让傅清风心中一块大石陡然落下。
陈御风并未立刻冲向官兵,而是身影一晃,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傅天仇的囚车旁。看守囚车的官兵只觉眼前一花,手中兵刃便已寸寸断裂,人也被一股柔和的力道推开。陈御风手指轻划,那精铁打造的枷锁便应声而落。
“走。”他对傅天仇及护送的义士说道。
众人又惊又喜,连忙护着傅天仇,跟着陈御风向官道旁的一处险峻山坡退去。后方官兵见状,更是疯狂追击。
众人退至山坡之上,依托地利勉强抵挡。就在这时,大地猛地一震,山坡一侧的泥土轰然炸开,一头庞然大物破土而出!
那怪物形似巨尸,却庞大无比,高逾数丈,周身皮肤呈青黑色,缠绕着浓郁的尸气与怨念,一张巨口獠牙外露,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正是那被妖法操控的巨尸!
“妖怪!!”众人吓得魂飞魄散,官兵们也暂时停止了攻击,惊恐地看着那巨尸。
巨尸挥舞着如同梁柱般的手臂,朝着人群狠狠砸下!眼看就要造成大量伤亡!
陈御风冷哼一声,一步踏出,已至巨尸头顶。他并指如剑,指尖清光大盛,凝聚成一道数丈长的璀璨剑罡!
“斩!”
一声轻喝,剑罡如同九天银河倾泻,带着无坚不摧的锋锐与净化邪祟的浩然之气,自上而下,划过巨尸庞大的身躯!
那巨尸前冲的动作猛然僵住,从头顶至胯下,出现了一道细细的金色光线。下一刻,庞大的身躯沿着金线整齐地分崩离析,轰然倒塌,化为满地腥臭的污血与碎肉,那浓郁的尸气也被剑罡瞬间净化!
一剑!仅仅一剑!那令人绝望的巨型怪物便灰飞烟灭!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那些追击的官兵,看着那傲立于半空、青衫飘飘的身影,如同仰望神只。
就在这时,知秋一叶赶到,他看到眼前景象也是大吃一惊。紧接着,左千户也率领大批官兵围了上来。左千户虽为朝廷效力,但为人刚正,见傅天仇蒙冤,又见陈御风神威,心中已有计较。他下令停止攻击,与知秋一叶一同上前。
陈御风看了左千户一眼,感受到他身上的忠义之气,微微颔首:“忠勇可嘉,然需明辨是非。”
左千户心头一震,躬身道:“前辈教训的是。”
陈御风不再多言,与傅清风等人准备离去。然而,就在此时,异变再生!
天空忽然梵唱大作,金光万丈!一队仪仗庄严的队伍从天而降,为首者端坐莲台,宝相庄严,周身佛光缭绕,正是护国法丈普渡慈航!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梵音阵阵,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一些心智不坚的官兵和义士眼神开始迷茫,甚至想要跪拜。
傅清风等人面色凝重,知秋一叶更是如临大敌。
唯有陈御风,看着那宝相庄严的普渡慈航,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讥讽。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瞬间压过了那漫天梵唱,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披着佛皮,藏着妖骨。一只修炼千年的臭蜈蚣,也敢在此妄称佛祖,惑乱人间?”
此言一出,如同晴天霹雳!
普渡慈航那庄严的面容瞬间扭曲,周身佛光剧烈波动,发出又惊又怒的咆哮:“大胆妄徒,亵渎我佛!般若波罗蜜……啊!!”
他咒语尚未念完,陈御风已不再给他机会。
只见陈御风并指朝天,周身气息与整个天地融为一体!无穷无尽的天地灵气疯狂汇聚,在他头顶凝聚成一柄横亘天际、巨大无比、闪耀着混沌色泽的“天剑”!此剑一出,风云变色,日月无光,那浩荡天威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自身的渺小!
“邪魔外道,当受天诛!”
陈御风手指向前轻轻一挥。
那柄混沌天剑,带着裁决万物、破灭万法的无上意志,如同九天银河坠落,朝着显露出部分蜈蚣真身、惊恐万状的普渡慈航,一剑斩下!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存在”被彻底“抹除”的寂静。
剑光过后,普渡慈航,连同他那庞大的蜈蚣真身、庄严的仪仗、蛊惑的梵音……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剑之下,化为最基础的粒子,消散于天地之间,仿佛从未存在过。
天地间,只剩下那缓缓散去的混沌剑意,以及无数呆若木鸡的身影。
陈御风收回手指,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看了一眼傅清风、左千户、知秋一叶等人,微微颔首,算是告别。
随即,他一步踏出,身前的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青衫身影没入其中,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句淡淡的话语随风飘散:
“此间事,也了。”
留下身后众人,久久沉浸在无边的震撼与敬畏之中,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