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漫过鹰嘴崖的轮廓时，李子正站在清水镇的晒谷场上，指尖流转的星辉在黄纸上勾勒出复杂的符文。
每张符纸都裁得方方正正，是用三年生的桃木浆制成，边缘还留着淡淡的木纹。这是他连夜绘制的平安符，能抵挡三次以内的煞气冲击，足够应付寻常的邪祟。
“李师兄，这符纸真能管用？” 负责分发符箓的弟子看着黄纸上跳跃的金光，忍不住咋舌，“我在宗门学了三年符术，画出来的符从来没这么亮过。”
李子笑了笑，将最后一张符纸吹干：“用心画的符，自然不一样。”
他想起小时候师父教他画符时说的话，符者，心之刃也。心中有守护之意，符纸才能承载真正的力量。
“仙长，我们真的不用跟您一起去鹰嘴崖吗？” 村长扛着把锄头，身后跟着七八个精壮的汉子，个个手里都握着家伙，“多个人多个照应。”
“不了。” 李子将一叠平安符递给他，“镇上需要人守着，这些符箓你们分下去，贴在门窗上，能保平安。”
村长接过符纸时，手指被上面的金光烫了一下，连忙用袖子擦了擦，脸上却笑开了花：“哎！谢谢仙长！我们一定好好贴着！”
李月正在给月牙和满月喂食，小家伙们今天格外精神，月牙的尾巴上总缠着一缕星辉，满月则不停地用喙梳理着翅膀上的羽毛，像是在做战前准备。
“都准备好了？” 李子走到她身边，蓝星剑已系在腰间，剑穗上的玉佩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嗯。” 李月点头，将一个布包递给她，“里面是解毒丹和伤药，还有些干粮，路上吃。”
她的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他的手背，两人都愣了一下，随即像触电般缩回手，脸上都泛起淡淡的红晕。
月牙突然嘶嘶叫了两声，小爪子指着晒谷场的方向。
只见村长正将一张平安符贴在打谷机上，黄纸刚碰到木头，突然 “腾” 地一声燃起绿色的火焰，瞬间化为灰烬。
“怎么回事？” 村长吓得往后一跳，手里的符纸散落一地，“这…… 这符怎么自己烧起来了？”
李子的心猛地一沉，快步走过去。地上的符灰还在冒着绿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味，竟和血煞教的煞气有些相似。
“再贴一张试试。”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备用符，递给旁边的汉子。
那汉子哆嗦着接过符纸，往旁边的草垛上一贴。
又是一道绿火燃起，符纸瞬间化为乌有。
“邪门了！” 汉子吓得把剩下的符纸扔在地上，“这符有问题！”
“不是符有问题。” 李子蹲下身，手指捻起一点符灰，神石碎片在体内剧烈发烫，“是这里的阴气太重，引动了符纸里的阳气，才会自行燃烧。”
平安符的原理，是用阳气驱散阴邪。若是周围的阴气超过临界值，符纸就会像柴薪遇到烈火，瞬间燃尽。
“阴气重？” 李月的月轮突然悬起，清辉扫过整个晒谷场，“可我们昨天检查时，这里的煞气明明已经被净化了。”
她的话音刚落，满月突然发出尖锐的啼鸣，翅膀朝着晒谷场中央的石碾子猛扇。那里的地面上，正渗出一滴滴黑色的水珠，像融化的墨汁。
“在那儿！” 李子的星辉瞬间凝聚成剑形，“挖开看看！”
村民们七手八脚地找来锄头和铁锹，围着石碾子开始挖掘。泥土刚被翻开，就冒出阵阵黑气，其中还夹杂着细微的哭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这底下…… 好像有东西。” 一个挖地的汉子突然喊道，锄头碰到了坚硬的物体，发出 “铛” 的一声脆响。
李子示意他们让开，亲自挥剑劈开泥土。蓝星剑落下的地方，泥土像潮水般向两边退去，露出下面一块青黑色的石板，上面刻满了扭曲的符文，正是血煞教常用的聚阴阵。
“是聚阴坛！” 李月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们在镇子中央埋了这东西，难怪阴气这么重！”
聚阴坛是血煞教培育煞气的法器，用九十九具枉死之人的骸骨混合玄铁铸造，埋在地下能不断吸收周围的生气，转化为煞气。
“难怪灵田会枯死。” 李子握紧拳头，指节泛白，“这东西一直在吸地里的灵气！”
村长和村民们都看呆了，有人忍不住干呕起来，更多的人则是满脸恐惧，手里的农具 “当啷” 掉在地上。
“这…… 这是什么鬼东西？” 村长的声音带着颤抖，“埋在咱们镇中心，是想害死我们所有人吗？”
“别慌。” 李子安抚道，“这聚阴坛刚埋下不久，还没完全激活，毁了它就行。”
他举起蓝星剑，星辉在剑刃上凝聚成一道光柱：“七曜破煞！”
光柱落下的瞬间，青黑色的石板突然裂开，里面涌出无数黑色的雾气，雾气中隐约能看到扭曲的人脸，发出凄厉的惨叫。
“小心！是坛中怨气！” 李月的月轮及时挡在前面，银辉组成一道屏障，将黑雾隔绝在外。
李子没有停歇，蓝星剑连续斩出，星辉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石板上的符文一个个被击碎，发出玻璃破碎般的脆响。
当最后一道符文消失时，整个聚阴坛突然剧烈震动，从中间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坛底刻着的两个血字 —— 赤阳。
“赤阳？” 李子瞳孔骤缩，“这是血煞教的高层代号！”
他想起墨尘道人的令牌上也刻着类似的字样，只是等级更低。看来这个赤阳，才是血煞教真正的幕后黑手。
聚阴坛在星辉的灼烧下渐渐融化，黑色的液体渗入泥土，发出 “滋滋” 的声响。那些被吸收的生气似乎重新回到了地里，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
“再贴张符试试。” 李子对村长说。
村长犹豫了一下，捡起地上的一张平安符，颤抖着贴在石碾子上。
这次，黄纸上的金光稳稳地亮着，没有丝毫要燃烧的迹象。
“成了！” 村民们爆发出一阵欢呼，有人甚至激动得哭了起来。
李子却没有放松，他知道，这只是开始。赤阳能在清水镇埋下聚阴坛，就一定能在其他地方做同样的事。
“村长，这聚阴坛的事，你们谁都不要外传。” 他郑重地叮嘱道，“尤其是不能让柳溪镇的人知道，免得打草惊蛇。”
“哎！我们明白！” 村连连点头，“一定守口如瓶！”
李子看了看天色，朝阳已经升到半山腰，再不去鹰嘴崖，恐怕会错过最佳时机。
“我们该走了。” 他对李月说。
“等等！” 村长突然喊道，转身跑进屋里，很快拿着一个布包跑出来，“仙长，这个您带上！”
布包里是几块用油纸包好的东西，打开一看，竟是几块烤得金黄的红薯，还冒着热气。
“这是家里种的蜜薯，甜得很。” 村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路上饿了可以垫垫肚子。”
李子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鼻子微微发酸。他接过布包，入手温热，仿佛能暖到心里。
“谢谢。” 他郑重地说道。
“仙长慢走！”
“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村民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夹杂着孩子们的呼喊。李子没有回头，他怕一回头，就会舍不得离开。
月牙钻进他的怀里，小脑袋蹭着他的脖子，像是在安慰他。满月则在前面引路，苍鹰的啼鸣在山谷中回荡，格外响亮。
走到镇口时，李子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
清水镇静静地躺在山坳里，袅袅的炊烟在阳光下散开，贴在门窗上的平安符泛着淡淡的金光，像给整个镇子披上了一层金色的铠甲。
“会回来的。” 他轻声说道，像是在对自己承诺，又像是在对这个刚刚有了 “故园” 感觉的地方告别。
李月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跟上他的脚步。月轮在她头顶旋转，洒下清辉，照亮了前方的路。
通往鹰嘴崖的路比想象中难走，山路陡峭，布满了碎石，有些地方甚至需要手脚并用才能爬上去。
“歇会儿吧。” 李月递给李子一壶水，“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
李子接过水壶，喝了一口，山泉水带着淡淡的甜味，沁人心脾。他确实一夜没睡，绘制平安符耗费了不少心神，但更多的是心里装着事，睡不着。
“在想聚阴坛上的‘赤阳’？” 李月看出了他的心思。
“嗯。” 李子点头，“能让墨尘道人和赵烈都听命的人，绝对不简单。而且他能在清水镇埋下聚阴坛而不被发现，说明他的势力已经渗透到了我们眼皮底下。”
李月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你说，柳溪镇会不会也有聚阴坛？”
“很有可能。” 李子沉声道，“所以我们必须尽快查清鹰嘴崖的事，然后赶去柳溪镇，不能再让他们得手了。”
他从布包里拿出一块蜜薯，递给李月：“尝尝？挺甜的。”
红薯的外皮烤得焦脆，里面的果肉却软得像泥，甜丝丝的，带着一股泥土的清香。李月咬了一口，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真好吃！”
月牙也凑过来，用小爪子扒着她的手，嘴里发出可怜兮兮的叫声。李月笑着掰了一小块喂给它，小家伙立刻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尾巴摇得像个小马达。
满月在旁边看得急了，不停地用喙啄着李子的肩膀。李子无奈，也掰了一块扔给它，苍鹰准确地接住，几口就吞了下去，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远处传来清脆的鸟鸣，近处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还有彼此的呼吸声和脚步声。
这一刻，仿佛所有的阴谋和危险都暂时消失了，只剩下眼前的宁静和手中的温暖。
“李师兄。” 李月突然开口，声音很轻，“等这事结束了，我们……”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震动打断。
脚下的山路突然剧烈摇晃起来，碎石像雨点般从山上滚落，远处的鹰嘴崖方向，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爆炸了。
“不好！” 李子脸色大变，一把将李月护在身后，“是鹰嘴崖！”
满月突然发出凄厉的啼鸣，翅膀朝着鹰嘴崖的方向猛扇，似乎在示警。
李子抬头望去，只见鹰嘴崖的山顶腾起一股黑色的蘑菇云，形状狰狞，像是一只张开的巨手，正抓向天空。
“是煞气！” 李月的月轮瞬间护在两人身前，“而且浓度极高，比矿坑的煞气还厉害！”
李子的神石碎片在体内疯狂发烫，像是在呼应着那股煞气。他能感觉到，鹰嘴崖的方向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苏醒，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
“快走！” 他拉起李月的手，全力往鹰嘴崖冲去，“他们在提前启动仪式！”
蓝星剑在他手中发出嗡鸣，星辉在脚下凝聚成一道光轨，让他们的速度提升了数倍。月牙和满月也紧随其后，速度快得几乎变成了两道白影。
山路越来越陡峭，煞气也越来越浓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臭味，吸入一口都觉得喉咙发紧。
“前面有座吊桥！” 李月指着前方，那里有一座用藤蔓和木板搭成的桥，横跨在两座山峰之间，下面是深不见底的峡谷。
吊桥似乎被刚才的震动影响，正在剧烈摇晃，木板之间的缝隙越来越大，有些地方甚至已经断裂。
“小心！” 李子握紧李月的手，率先踏上吊桥。
木板发出 “嘎吱嘎吱” 的响声，似乎随时都会断裂。煞气顺着桥索爬上来，像黑色的毒蛇，不断噬咬着他们的灵力屏障。
走到桥中央时，突然一阵狂风刮过，吊桥猛地向一侧倾斜，李月脚下一滑，差点掉下去。
“抓住我！” 李子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进怀里。
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在摇晃的吊桥上旋转了半圈才稳住身形。李月的脸贴在他的胸口，能清晰地听到他有力的心跳，脸上瞬间红得像晚霞。
月牙和满月也吓坏了，一个死死抱着李子的胳膊，一个用爪子抓住桥索，翅膀还不停地扇动着，想稳住吊桥。
“没事吧？” 李子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能感觉到怀里的人儿在微微颤抖。
“没…… 没事。” 李月连忙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低着头不敢看他，“我们快走吧。”
两人继续往前走，这次谁都没有说话，但握着的手却更紧了。
过了吊桥，再往上走没多久，就看到了鹰嘴崖的洞口。洞口比陈老汉描述的要大得多，显然是被人为拓宽过，周围的岩石上还留着新鲜的凿痕。
洞口弥漫着浓郁的煞气，形成一道黑色的屏障，隐约能看到里面闪烁的红光。
“他们果然在这里。” 李子握紧蓝星剑，星辉在周身亮起，“准备进去。”
李月点点头，月轮在掌心转动，银辉将两人笼罩其中：“小心点。”
就在他们准备进入洞口时，里面突然传来一阵狂笑，声音尖锐刺耳，像是无数根针在扎耳朵。
“李子，李月，你们终于来了。”
那声音带着说不出的诡异，像是有两个人在同时说话，一男一女，正是陈老汉描述的红袍人！
李子和李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决战的时刻，终于到了。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蓝星剑，也握紧了身边李月的手。
“走。”
两个字落下，两人同时冲进了洞口，身后的阳光被黑色的煞气吞噬，只留下星辉与银辉交织的光芒，在黑暗中一往无前。
战斗，即将开始。
而这一次，他们面对的，将是血煞教真正的核心力量。
但他们的心中，没有丝毫退缩。
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身后，是清水镇的安宁，是无数村民的期盼，是彼此紧握的双手，还有那份刚刚萌芽的，名为 “守护” 的信念。
这份信念，比任何煞气都要强大。
比任何阴谋都要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