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道一踏出山涧,迈向怨气冲天的城区中心。
他的步伐看似从容,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每一步落下,周身那无形的力场似乎就扩张一分,将飘落的黑雨和弥漫的低级怨念排斥在外。
高铭小队紧随其后,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
他们不仅需要警惕四面八方涌来的、强度明显提升的诡异,更需要警惕走在最前面的那个队友。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雷玥压低声音,短刃在手中握得发白,“周围的诡异,好像……在避开他?”
确实,一些游荡的、形态扭曲的孤魂野鬼,在张道一靠近时,竟然发出了畏惧的呜咽,本能地向后飘退,仿佛遇到了天敌。唯有那些怨念更深、更具攻击性的妖怪,才会嘶吼着扑上来。
比如现在。
前方十字路口,浓郁的雾气中,缓缓走出了一个身影。那是一个穿着浸血护士服的女人,推着一辆锈迹斑斑的输液架,架子上挂着的不是药瓶,而是一颗颗兀自跳动、连接着血管的心脏!她低着头,湿漉漉的头发遮住了面容,只能听到她哼唱着扭曲、跑调的摇篮曲。
“是心臓音护士’!小心她的规则!”高铭立刻认出了这个在情报中被标记为b+级的诡异,
“不要听她的歌声太久,会被强制剥离心脏!”
他的警告刚落,那护士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没有五官、只有一张不断开合、唱着扭曲歌谣的嘴!
“啦~啦~睡吧~宝贝~心儿跳~给我吧~”
诡异的歌声如同无形的丝线,瞬间缠绕上小队众人的心脏!
高铭、雷玥等人立刻感到心脏一阵剧烈绞痛,仿佛要被一只无形的手掏出胸腔!
铁盾怒吼着将盾牌砸在地上,试图用声音干扰,但效果甚微。
唯有张道一。
他仿佛完全没有听到那致命的歌声,脸上那抹愉悦而残酷的笑容丝毫未变,甚至带着一丝好奇打量着那个护士。
“声音类的规则攻击?有点意思。”他轻声自语,像是在评估一件玩具。
然后,他抬起了手。
不是万魂幡,而是【冥河摆渡人】的能力——【安魂】。
一股无形无质,带着冥河气息的宁静波动,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
这波动并非强行对抗那扭曲的歌声,而是如同温柔的流水,覆盖其上,将其中的疯狂与恶意安抚、稀释。
扭曲的摇篮曲依旧在唱,但那针对心脏的剥离感,却骤然减轻了大半!
高铭等人压力一松,惊骇地看向张道一。
他竟然能直接干扰规则的生效?!
那心臓音护士”愣住了,无面的脸庞看向张道一,歌声出现了片刻的停滞。
也就在这停滞的瞬间!
张道一动了!
他的身影如同撕裂空间的闪电,前一秒还在十米开外,下一秒已经出现在了护士面前!
【修罗】的极致速度!
他没有使用任何武器,只是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点向了护士那没有五官的脸庞。
指尖之上,凝聚着【冥河摆渡人】的死亡气息与【万魂幡】汲取来的磅礴怨念,二者以一种极不稳定的方式强行融合,形成了一点极度凝聚、散发着不祥黑芒的能量。
“你的歌,太tm难听了。”
“噗嗤!”
轻描淡写的一指,点在了护士的面门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护士推着的输液架上,所有跳动的心脏在同一时间骤然停止,然后如同烂肉般枯萎。
护士本身则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撑,软软地瘫倒在地,化作一滩腥臭的血水,只留下一缕格外精纯的怨念被张道一随手吸入万魂幡。
秒杀!
一个足以让白银小队团灭的b+级规则诡异,在他面前,如同纸糊一般!
张道一收回手指,看着指尖那缕缓缓散去的黑气,眼中的研究兴味更浓了。
“规则……似乎并非不可撼动。以更强的规则,或者更本质的力量,就能将其覆盖、瓦解……”
他低声喃喃,仿佛在验证某个猜想。
这种将疯狂与求知欲结合的状态,让人不寒而栗。
高铭小队众人已经说不出话来。
他们开始意识到,现在的张道一,其恐怖程度可能已经超越了,他们对玩家的认知范畴。
“继续。”张道一没有停留,再次迈步。
越往市中心走,景象越是骇人。
街道上游荡的不再是零散的鬼怪,而开始出现成建制的、穿着古老武士盔甲的亡灵军势;
天空中有长着翅膀的、撒播着瘟疫粉尘的天狗飞过;
甚至能看到巨大的、如同山峦般的阴影在远处的迷雾中移动,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那绝对是A级,甚至更高级别的存在!
入口直达不仅放进了更多、更强的诡异,似乎也将这片区域的历史和传说更深层次地激活了。
更麻烦的是,他们开始遭遇其他玩家。
并非樱花玩家,而是被入口直达强行卷入的、来自其他国家的倒霉蛋。
一支三人组成的欧洲小队,正在与一群扭曲的垢尝(专门舔舐污垢的妖怪,其唾液带有强烈的腐蚀和精神污染)苦战,他们装备精良,配合默契,显然也是资深黄金玩家,但在源源不断的妖怪和规则侵蚀下,已然岌岌可危。
他们看到张道一一行人,尤其是状态诡异的张道一时,立刻露出警惕和求助的神色。
高铭犹豫了一下,出于人类阵营的一致性,准备出手相助。
但张道一却先开口了,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却冰冷刺骨:“滚开,或者……一起变成养料。”
那欧洲小队的队长脸色瞬间难看,但感受到张道一身上那毫不掩饰的凶煞之气,以及身后高铭小队的实力,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带着队员艰难地转向另一个方向突围。
“张道一!他们也是人类!”雷玥忍不住低喝道。
张道一偏过头,猩红的眸子瞥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那又怎样?”
“效率,雷副官。”他慢条斯理地说,“拯救他们,需要时间,消耗力量,而且……毫无收益。我们的目标是清理,以及……找到那只最大的老鼠。”
他嘴角勾起,“当然,如果他们不小心死在了哪里,他们的魂魄,我的万魂幡也会很乐意接收。”
赤裸裸的功利主义和冷酷,让雷玥遍体生寒。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前方一栋废弃的商业大厦,原本只是散发着淡淡的怨气,此刻却猛地爆发出一种截然不同的、更加抽象和恐怖的规则力量!
那力量无声无息,却瞬间笼罩了大厦前方的一片区域。
两个恰好逃亡到那里的、穿着灯塔国服饰的玩家,身体猛地僵住,然后,他们的颜色……消失了。
不是变成黑白,而是字面意义上的颜色被抹去了。
他们的皮肤、衣物、装备,全都变成了单调的、没有任何色相的灰白,如同粗糙的石雕。他们保持着奔跑的姿势,凝固在原地,生命气息瞬间断绝,连魂魄都仿佛被那股规则力量同化、吸收。
【警告!检测到高等级规则诡异:色彩吞噬者领域!进入其规则范围,将永久失去色彩概念,包括生命色彩!】
冰冷的提示在众人脑海中响起。
“高等级……死亡规则!”高铭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煞白。
这种级别的诡异,通常只在更高段位的副本中出现,其规则几乎无法用常规手段对抗!
连张道一也停下了脚步,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专注和……兴奋?
“剥夺色彩的规则……好奇特的死亡方式。”他盯着那栋大厦,万魂幡在手中微微震颤,似乎对那两个,被抹除颜色的玩家魂魄心有不甘,却又对那片规则领域感到忌惮。
“绕开它!”高铭当机立断,这种存在不是他们现在能碰的。
“绕开?”张道一却摇了摇头,眼中猩红闪烁,“不,这是一个很好的测试场。”
他目光扫视周围,突然锁定了几只被这边规则波动吸引过来的、畏缩不前的低级妖怪。
他伸出手,万魂幡的吸力爆发,将那几只妖怪强行摄取过来,然后像是投掷石子一般,将它们一一扔进了色彩吞噬者的规则领域。
妖怪们一进入那片区域,同样瞬间化为灰白色的雕塑,生命和色彩被剥夺。
张道一仔细观察着整个过程,甚至闭目感受着那规则力量的波动。
几秒后,他睁开眼,露出了然的神色。
“规则的生效,有延迟,大约0.3秒。范围的边界并非绝对清晰,存在极细微的模糊地带。规则的优先度……很高,但并非无法干扰。”
他像是在做实验报告,语气冷静得可怕。
“你……你想干什么?”高铭有种不祥的预感。
张道一没有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远处。
那里,隐约传来了激烈的战斗声和樱花的语言,似乎有一支规模不小的樱花玩家队伍,正在试图利用复杂地形对抗几只强大的妖怪,并且……他们正在有意无意地将战火引向这边!
“看来,有老鼠想借刀杀人。”张道一笑了,那笑容灿烂却无比恶意,“正好,我也需要一些……实验品和诱饵。”
他身上的煞气猛然升腾,万魂幡的虚影再次凝实。
“高队,你们留在这里,注意警戒其他方向。”
“我去……和他们玩个游戏。”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晃,已然化作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血色残影,不是冲向那铂金级诡异,而是径直扑向了那支正在祸水东引的樱花玩家队伍!
高铭看着他的背影融入迷雾和远处的战团,只觉得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这个副本,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疯子的游乐场。
而他们,或许只是这个疯子在完成“清理”任务时,顺带看在“同类”份上,暂时没有处理的……旁观者。
远处,很快传来了樱花玩家惊恐的尖叫、绝望的咒骂,以及……张道一那仿佛愉悦到极致的、若有若无的低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