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营地一片寂静,只有发电机单调的轰鸣和医疗帐篷里隐约传来的仪器声。吴邪靠在椅子上睡得并不安稳,梦里交织着爆炸的火光、解雨臣决绝的背影和黑瞎子苍白的脸。他猛地惊醒,心脏狂跳,下意识地环顾四周。
帐篷里,王胖子歪在床边打着鼾,护士伏在桌案小憩,黑瞎子依旧昏迷。一切都和他入睡前一样。
除了……那个总是沉默伫立在阴影里的身影,不见了。
吴邪心里咯噔一下,立刻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出帐篷。寒冷的晨风让他打了个激灵。他快步走到张起灵通常守夜站立的那处高坡,那里空空如也,只有被露水打湿的泥土。
一种莫名的慌乱攫住了他。小哥去哪儿了?难道……
就在他心乱如麻时,目光扫过高坡边缘一块较为平坦的石块,那里似乎放着什么东西。他走近一看,是一块被压得十分平整的小石头,下面压着一张折叠的、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页。
他拿起纸页展开,上面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个极其简洁、却无比清晰的图案——一个锐利的箭头,直指黑水湖的方向。
吴邪瞬间明白了。张起灵,独自一人,趁着夜色,重返那片刚刚逃离的险地。他去寻找解雨臣的线索了。
握着那张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纸页,吴邪的心情复杂难言。有担忧,张起灵虽然强大,但“影门”手段诡异,人数众多,孤身前往无异于龙潭虎穴。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信任和一丝微弱的希望。如果是小哥的话,或许……真的能找到些什么。
他没有声张,只是默默地将纸页收好,回到帐篷,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心却早已飞向了那片被晨雾笼罩的黑色水域。他开始仔细回想爆炸前最后的细节,解雨臣的动作,他可能选择的路线,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都可能成为关键的线索。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缓慢流逝。天色渐渐亮起,营地开始苏醒。王胖子也醒了,揉着惺忪的睡眼,发现张起灵不见了,刚想嚷嚷,被吴邪用眼神制止,并悄声告知了情况。王胖子张了张嘴,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低声骂了句:“这闷油瓶,总是这样……”
直到日上三竿,阳光驱散了荒原的寒意,医疗帐篷外终于传来了动静。
吴邪第一个冲了出去,王胖子紧随其后。
张起灵就站在帐篷外不远处的空地上,依旧是那身黑色的衣服,沾满了露水和尘土,甚至有几处被刮破的痕迹。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眼神比平时更加深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凝重。他没有受伤,至少表面上看不出来。
“小哥!”吴邪快步上前,声音里带着急切和期盼。
张起灵的目光落在吴邪脸上,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摊开了右手。
他的掌心,躺着一枚小巧的、白金质地、造型简洁优雅的袖扣。袖扣上沾染了已经干涸发黑的斑驳血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吴邪的心脏猛地一缩,他认得这枚袖扣,这是解雨臣的东西!他习惯穿衬衫,袖扣总是扣得一丝不苟。
“这是在哪儿找到的?”吴邪的声音颤抖着。
张起灵言简意赅:“湖边,石缝。”
他描述了发现袖扣的地点,并非在爆炸核心区域,而是在距离排污通道出口不远的一处隐蔽石缝里。那里有激烈打斗的痕迹,血迹斑斑,但并未发现解雨臣的尸体。更重要的是,他通过追踪“影门”撤离时留下的细微痕迹(脚印、车辙、丢弃的杂物),判断他们带着伤员和俘虏,沿着一条之前未曾注意的地下暗河,向下游方向转移了。
“俘虏?”王胖子捕捉到了这个词,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花儿爷可能没死,只是被他们抓走了?”
张起灵点了点头,补充了最关键的一点:“袖扣,指向暗河。”
吴邪立刻拿起那枚沾血的袖扣,仔细观察。他发现,这枚袖扣并非随意遗落,它被卡在石缝中一个非常巧妙的位置,而且袖扣尖细的尾部,隐约指向的,正是张起灵所说的那条地下暗河的下游方向!
这不是意外遗落,这是解雨臣在极度危急的情况下,留下的刻意指引!他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们,他还活着,并且被带往了那个方向!
希望,如同荒原上顽强生长的野草,在绝望的灰烬中再次破土而出,并且这一次,带着明确的方向!
解雨臣还活着!他被“影门”带走了,但他在绝境中留下了线索!
“太好了!太好了!”王胖子激动地搓着手,在原地转了两圈,“我就知道!花儿爷那样的人物,哪能那么容易就……太好了!”
吴邪紧紧攥着那枚冰冷的、沾着解雨臣鲜血的袖扣,仿佛能从中感受到一丝对方顽强的生命力。他抬头看向张起灵,眼中充满了感激和重新燃起的斗志:“小哥,谢谢你!”
张起灵看着吴邪眼中重新亮起的光,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
有了明确的线索,接下来的一切就有了方向。他们需要制定计划,沿着那条地下暗河,追下去!无论“影门”的老巢在哪里,无论前方有多少危险,他们都必须去!为了救回解雨臣,也为了彻底了结这段跨越了两代人的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