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术笔冰冷的触感还停留在下颌,厉战野的话语如同淬了冰的刀刃,剖开黑暗,也剖开了黎烬最后的侥幸。
“能让你活下去的,只有这个。”——他指的是她紧握的战术笔,还是指他此刻展现出的、绝对的力量和掌控?
黎烬无法思考,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冲到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她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厉战野,看着他黑暗中模糊却锐利如鹰隼的轮廓,看着他眼底那深不见底、翻涌着杀伐与某种奇异炽热的暗流。
楼下的打斗声和消音武器特有的轻微“咻咻”声隐约传来,如同死亡的交响乐,提醒着她外面正在发生一场无声的清洗。而他,是这场杀戮的绝对主宰。
他收回战术笔,站起身,没有再多看她一眼,仿佛刚才那句低语只是她的幻觉。他走到窗边,撩开厚重窗帘的一角,锐利的目光扫视着窗外雨幕下的庭院,如同巡视领地的头狼。
黎烬依旧蜷缩在阴影里,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碎裂。她看着他的背影,那宽阔的肩背在微光下绷紧,充满了蓄势待发的力量感。恐惧依旧包裹着她,但一种更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却如同藤蔓般悄然滋生——是一种被强大力量绝对庇护下的、扭曲的安全感。
他早就料到了。他根本没有离开。他就像最耐心的猎人,潜伏在暗处,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那么,她呢?她在这场猎杀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诱饵?还是……被他划归羽翼之下、不容他人觊觎的所有物?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楼下的动静渐渐平息,最终归于死寂,只剩下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厉战野的微型耳麦里传来林峰冷静的汇报声:“厉总,所有侵入者均已清除,共计六人。我方轻伤两人。现场正在处理,保证不留任何痕迹。”
“嗯。”厉战野淡淡应了一声,放下窗帘,房间再次陷入完全的黑暗。
他转身,朝着黎烬的方向走来。每一步都沉稳有力,踏在柔软的地毯上,几乎听不见声音,却像踩在黎烬的心尖上。
他停在她面前,伸出手。
黎烬看着那只骨节分明、刚刚可能结束过数条性命的手,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颤抖着,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他的手掌温热而干燥,带着薄茧,牢牢包裹住她冰凉颤抖的手指,稍一用力,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她的脚踝依旧疼痛,站立不稳,下意识地靠向了他。
厉战野没有推开她,反而就势揽住了她的腰,将她半抱在怀里,支撑住她大部分的重量。两人身体紧密相贴,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温热和沉稳的心跳,以及布料下紧绷的肌肉线条。
这个姿势过于亲密,充满了保护性和占有欲。黎烬全身僵硬,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热,想要挣脱,却被他手臂不容置疑的力量禁锢着。
“能走吗?”他低头问,气息拂过她的发顶。
黎烬咬着唇,摇了摇头。一方面是脚疼,另一方面,她的腿确实还在发软。
厉战野没再说话,直接弯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黎烬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脖颈。男人身上清冽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硝烟味,强势地侵入她的感官,让她头晕目眩。
他抱着她,步伐稳健地走出主卧,走下楼梯。
楼梯口,林峰和几名手下垂手肃立,看到他们下来,立刻低下头,眼神不敢有丝毫斜视。客厅里已经被迅速清理过,地毯换了新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试图掩盖血腥味的清新剂味道,但黎烬还是敏感地嗅到了一丝铁锈般的余味。
厉战野抱着她,径直穿过客厅,走向一扇她从未进去过的、隐藏在书房旁边的门。林峰快步上前,用指纹和密码打开了厚重的金属门。
门后,是一条向下的、灯光冷白的阶梯。这是一间位于地下深处的安全屋,墙壁是特殊的合金材料,里面配备了完整的生存系统和通讯设备。
厉战野将她放在安全屋内唯一一张柔软的沙发上。这里隔音极好,完全听不到外面的雨声,只有空调系统低沉的嗡鸣,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他蹲下身,检查了一下她脚踝的绷带,确认没有因为刚才的慌乱而移位。
“在这里待着,绝对安全。”他站起身,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硬命令,“天亮之前,不要出来。”
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黎烬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惶急。
厉战野脚步顿住,回头看她。
黎烬对上他深邃的目光,心脏一紧,后面的话堵在喉咙里,不知道该问什么。问他要去哪里?问他外面怎么样了?问他……会不会有危险?
她以什么身份问?
厉战野看着她苍白脸上那丝慌乱和依赖,眸光似乎微微闪动了一下。他折返回来,从旁边的储备柜里拿出一条薄毯,扔到她身上。
“睡觉。”他言简意赅,然后不再停留,大步离开。
厚重的金属门在他身后缓缓闭合,发出沉闷的“咔哒”声,将她彻底隔绝在这个绝对安全却也绝对孤独的金属盒子里。
黎烬裹着那条还带着储物柜清冷气息的薄毯,蜷缩在沙发上,久久无法动弹。
今夜发生的一切,像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死亡的阴影如此逼近,厉战野的强大和冷酷如此具象,而他最后那个带着温度的怀抱和这条薄毯,又如此……令人困惑。
她以为自己会害怕得睡不着,但极度的精神紧张和身体疲惫最终打败了她。她竟然就在这冰冷的安全屋里,裹着那条薄毯,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压制的仓库地面,额头顶着额头,呼吸交织。他叫她“豹子”……
再次醒来时,是被门开的轻微声响惊醒。
天似乎已经亮了,安全屋内的灯光调节成了柔和的模式。厉战野站在门口,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西装,头发一丝不苟,脸上看不出任何疲惫,仿佛昨夜那场血腥的厮杀只是一场幻影。只有眼底深处那一抹极淡的红血丝,泄露了些许端倪。
他走到她面前,目光落在她依旧有些肿的脚踝上。
“医生马上过来。”他淡淡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吃完早餐,回楼上休息。”
黎烬抬起头,看着他,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那些人,是蛇哥派来的吗?”
厉战野垂眸看她,没有直接回答:“是谁派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失败了。”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自信和冷酷。
“可是……”
“没有可是。”他打断她,微微俯身,双手撑在沙发扶手上,将她困在他的气息范围内,目光深邃地锁住她,“你只需要记住一点。”
“只要我还活着,就没有人能动你。”
“除非,我允许。”
他的话,如同最坚硬的枷锁,也是最扭曲的承诺。
黎烬的心脏猛地一缩,怔怔地看着他。
这时,家庭医生提着药箱走了进来,恭敬地站在一旁等候。
厉战野直起身,恢复了那副疏离冷漠的样子,仿佛刚才那句充满占有欲的话不是出自他口。
“处理好。”他对医生吩咐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安全屋。
黎烬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手下意识地抓紧了身上的薄毯。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属于他的、冷冽的气息。
囚笼依旧冰冷,但昨夜的血与火,以及他怀抱的温度和那句“除非我允许”,却像投入冰湖的烙铁,在她心底激起了剧烈而矛盾的蒸汽。
她被困住了,被保护着,被觊觎着,也被……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拥有”着。
而安全屋外,厉战野对守在外面的林峰冷声下令:
“把‘清理’现场的消息,用适当的方式,‘送’给林浩宇。再给他加点压力,让他背后的那条蛇,动得更快一点。”
猎手的网,正在一步步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