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轰然砸落的巨响和无数碎片飞溅的混乱中,林薇儿的尖叫几乎刺破耳膜。
黎烬在灯光熄灭的瞬间就已做出反应,身体本能地就要向侧后方规避。然而,就在她脚步将动未动之际,一道更快的黑影已从书房门口的方向猛扑而至!
带着熟悉的、令人心悸的气息。
厉战野!
他几乎是粗暴地一把将她狠狠拽入怀中,用自己宽阔的后背和手臂,将她严严实实地护住,硬生生承受了大部分砸落的水晶碎片和断裂金属!
黎烬的脸被迫埋进他坚硬的胸膛,鼻尖瞬间充斥着他身上熟悉的冷冽气息,混合着一丝淡淡的硝烟味,以及……迅速弥漫开的、新鲜的血腥味。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因为承受重击而瞬间的紧绷,甚至听到他压抑在喉咙深处的一声闷哼。那些尖锐的碎片,显然划破了他的外套和皮肤。
他……为什么?
明明那么生气,那么失望,为什么还要冲进来?为什么还要保护她?
无数的疑问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瞬间冲垮了黎烬的心防,让她在他怀里有片刻的僵直和茫然。
灯光熄灭,书房陷入黑暗和极度的混乱。林薇儿还在歇斯底里地尖叫,楼下传来更多保镖惊慌失措的喊声和奔跑声,玻璃碎片在地上被踩得咔嚓作响。
“有狙击手!保护厉总!”厉战野带来的精锐反应极快,在枪响和吊灯坠落的瞬间就已判断出形势,几人迅速形成人墙,用身体护着厉战野和黎烬退向书房内侧坚实的承重墙后,另外几人则警惕地举枪对准窗外子弹射来的大致方向,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厉战野依旧紧紧抱着黎烬,手臂箍得她肋骨生疼,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头顶,声音在她耳边咬牙低吼,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怒和不容置疑的强势:“现在!立刻!把东西给我!你想死在这里吗?!”
黎烬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和胸腔里传来的剧烈心跳。他在害怕?他是在害怕她死在这里吗?
这一刻,所有的坚持、所有的防备、所有的算计,在那浓郁的血腥味和他失控的心跳声中,突然变得摇摇欲坠,不堪一击。
她颤抖着手,几乎是凭着本能,将那个紧紧攥在手心、染了她体温的微型相机,塞进了他手里。
“港口……下周……”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语速极快,努力保持着最后一丝冷静,“斯莱德的货……林家是幌子……‘清道夫’会灭口……”
她吐出了最关键的信息,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亲手交出了自己的软肋。
厉战野握住那个尚带她体温的微型相机,手指猛地收紧,仿佛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发疼。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汹涌得让黎烬几乎窒息——有震惊,有愤怒,有难以置信,还有一丝……他飞快想要掩藏却没能藏住的了然与刺痛。
下一秒,他猛地将她推到身后保镖形成的保护圈内,自己则迅速检查了一下手枪,眼神瞬间恢复到极致的冷厉,对着通讯器沉声下令:“秦浩!封锁别墅所有出口!对方有狙击手,抓活的!”
命令刚落,窗外远处隐约传来车辆引擎急速发动并驶离的声音,迅速远去。对方一击不成,干扰目的达到,毫不犹豫地立刻撤退了。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
书房里应急灯惨白的光线亮起,照亮一片狼藉。地上满是水晶碎片和灰尘,林国栋像死猪一样瘫在密室门口昏迷不醒,林薇儿缩在角落抱着头瑟瑟发抖,涕泪横流。
厉战野站在废墟之中,后背的西装外套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深色的布料上洇出更深色的血迹。他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微型相机,目光先是如同冰锥般扫过面如死灰、抖如筛糠的林家父女,最终,定格在黎烬苍白而沉默的脸上。
信任的裂痕,在这一夜,伴随着枪声、破碎声和血腥味,彻底崩碎,再无修复的可能。
但也有什么东西,在破碎的信任废墟之下,伴随着她最后递出相机的那一刹那,伴随着他本能将她护在怀里的那一瞬间,悄然发生了改变,复杂得让人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