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时的奉天殿,与往日的肃穆截然不同。殿内摆开数十张宴席,青瓷碗碟里盛着鸡鸭鱼肉,琥珀色的酒液在银壶中泛着光——向来以“抠门”闻名的朱元璋,竟破天荒地为群臣设席,让众人边吃边看天幕。
六七品的小官们哪里见过这等阵仗?握着筷子的手都在抖,不等皇帝发话,便埋头苦吃,生怕错过这一辈子难遇的美味。武将们则不拘小节,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时不时还讨论着昨日天幕里的战事;文臣们虽顾及仪态,却也忍不住频频夹菜,眼角的余光始终盯着天幕的方向。
朱元璋坐在龙椅上,面前的御膳虽丰盛,却没动几口。他端着酒杯,目光落在天幕上,心里满是期待——今日天幕,定能揭晓白沟河之战后的战局走向。马皇后坐在一旁,看着吃得热闹的群臣,又看了看心事重重的朱元璋,轻轻叹了口气,为他夹了一块鱼肉:“重八,先吃点东西,别光等着。”
朱元璋点了点头,却只是象征性地咬了一口,目光依旧没有离开天幕。
天幕白光骤亮,画面瞬间切到白沟河战后的战场——满地的尸骸与残破的旗帜,燕军士兵正在收拢战利品,中央军的溃兵则朝着南方逃窜。黑色字迹随之浮现,带着对战场格局的精准分析:
【白沟河之战,是靖难之役的重要转折点——燕军从此前的“战略防御”阶段,转入“战略相持”阶段。但需明确的是,这场大胜并未让燕军取得绝对优势,仅让朱棣摆脱了“被朝廷一次性歼灭”的生死危机。】
【从伤亡数据来看:】
【- 燕军:虽击溃中央军中军主力,自身也伤亡惨重,兵力从战前的十万锐减至六万左右,精锐骑兵损失近半。【】
【- 中央军:损失更为惨重——御前豹韬卫、西番铁骑、西川军等精锐部队几乎全军覆没,甘凉铁骑、松潘铁骑损失超过七成;高级武官阵亡者除瞿能父子、俞通渊父子、滕聚外,另有副将、参将等二十余人;总伤亡人数在8万至15万之间,取中间值推算,至少有12万士兵战死或被俘。【】
【- 残存兵力:李景隆收拢溃兵约15万,但多为步兵与非精锐骑兵,士气低落;此外,中央军仍有两支成建制部队——左翼徐凯驻守沧州(兵力3万,筑垒坚固但战力较弱),右翼平安、吴杰驻守真定(兵力8万左右,含2万辽东山西骑兵与6万淮西步兵,皆为身经百战之师)。】
【战后,朱棣在燕军大营召开军事会议,与众将分析战略选择:】
1. 进攻沧州:徐凯虽经营半年,有筑垒地域与民夫接应,但兵力过少(仅3万),且多为新兵,燕军可一战歼灭。但沧州地处偏远,拿下后对全局影响有限。
2. 进攻真定:平安、吴杰、郭英所部兵力雄厚,且骑兵精锐,真定城防坚固,燕军若强行进攻,恐陷入持久战,错失战机。
3. 追击李景隆:李景隆虽收拢15万溃兵,但部队建制混乱、士气低落,且其本人是中央军的核心指挥,若能击溃其残部,可彻底摧毁朝廷的正面作战力量,扩大胜果。
【最终,朱棣拍板:“追!李景隆绝非等闲之辈吴下阿蒙,若给他时间重整旗鼓整军备战,必成我燕军大患!”】
天幕画面随之切换,展现出燕军的部署:朱棣命孟善率领1万兵力牵制真定的平安、吴杰;命李彬率领5千兵力监视沧州的徐凯;自己则亲率4万多主力,朝着李景隆溃退的方向追击。
“好!燕王殿下这决策,够果断!”蓝玉放下酒杯,大声赞道,“李景隆那小子虽然打了败仗,可手里还有15万精兵,要是给他时间休整,迟早会卷土重来。现如今趁他病要他命,这招打得好!”
傅友德也点了点头,道:“没错。真定的平安、吴杰不好惹,沧州的徐凯威胁又相对没那么大,只有追击李景隆,才能最大限度扩大胜果。殿下的这战略眼光,确实比你这个二流将领巅峰强得多。”气的蓝玉连喝了三杯酒,没办法,徐常李傅里的傅都发话了,他还能说什么。
徐达则看着天幕上的兵力部署,若有所思:“孟善牵制真定,李彬监视沧州,主力追击李景隆——兵力分配很合理,既不会被侧翼偷袭,又能集中力量对付主要敌人。老四这几年打仗,越来越老练了。”
朱元璋听到“李景隆绝非等闲之辈吴下阿蒙”,忍不住皱了皱眉——他一直觉得自家这个外甥孙是个庸才,可天幕多次提到他“有能力”,这让他心里不禁生出一丝疑惑:难道自己之前看错了李九江?
马皇后看出了他的心思,轻声道:“重八,天幕说的是实话。九江这孩子能在白沟河战败后收拢15万溃兵,还能保持建制,就说明他不是完全无能。只是他遇到的是棣儿,才显得处处被动。”
朱元璋没有说话,只是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目光重新投向天幕。
天幕画面一转,展现出燕军追击的场景——数万骑兵沿着官道疾驰,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远处,中央军的溃兵正狼狈地朝着南方逃窜。黑色字迹的节奏加快,如同追击的马蹄声般急促:
【朱棣率领燕军主力,开始了长达一个月的千里追击。从白沟河到铧山,直线距离超过700里,实际行军距离达800里——如此长距离的追击,对双方的体力与后勤都是极大的考验。】
【期间,双方均出现不同程度的“掉队”:燕军骑兵虽快,但部分步兵因体力不支,落在后方;中央军溃兵虽多,但士气低落,每日都有士兵逃亡。李景隆为稳住军心,派人将部分兵力退入沿途左右两翼的城市(如德州、东平),既减少了溃逃,又能依托城市牵制燕军。】
【朱棣则面临着“后方补给”的难题——追击距离过长,粮草运输困难,他不得不分兵数千,驻守沿途的驿站与粮道,确保补给线畅通。如此一来,参与正面追击的燕军兵力,仅剩4万左右。】
【一个月后,燕军在铧山追上了李景隆的主力。此时的中央军,虽经千里溃退,却仍保持着完整的建制,约12万兵力列阵以待——能在被追击800里后,依旧组织起有效防御,足以证明李景隆的军事指挥能力绝非“庸碌”。】
【李景隆选择在东平东北部的一片山峰高地布防——此地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且距离徐州至济宁的补给线仅50里,右侧便是南北运粮大动脉枢纽泰安。他的算盘很明确:依托高地坚守,只要扛住燕军的第一波攻势,就能凭借补给优势稳住士气;而燕军千里追击,已是强弩之末,一旦进攻受挫,很可能演变成全面溃退。】
天幕画面随之展现出李景隆的防御阵形:高地之上,中央军士兵依山布防,长枪兵在前,弓箭兵在中,火器兵在后,阵形严整;山脚下,燕军骑兵正在集结,准备发起进攻。
“没想到九江这孩子还有这本事!”徐达忍不住赞叹,“被追了800里,还能找到这么好的防御阵地,还能把12万兵组织得这么整齐,不容易啊!”
李文忠听到“李景隆的军事指挥能力绝非庸碌”,眼眶瞬间红了——多年来,儿子一直被骂纨绔、庸才、必将误国,现在天幕为他正名他不是纨绔子弟只是碰到的敌人是当世最强,这份激动,让他几乎说不出话。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陛下,臣就说过,我儿九江不是无能之辈!他只是运气不好,遇到了燕王殿下!”
朱元璋点了点头,语气终于缓和了些:“嗯,九江这孩子的布防,确实有章法。高地、补给线、防御阵形,都考虑到了。要是换个对手,他或许能赢。”
朱标站在一旁,心里却很不是滋味——李景隆是他儿子推荐的主帅,如今天幕夸赞李景隆,无疑是在间接批评之前野史中朱元璋的“识人不明”。他看着天幕上的李景隆,心里满是复杂:若是李景隆能赢,那么日后的局面,或许就不一样了。
天幕的画面进入决战阶段,黑色字迹带着紧张的节奏,详细描写了双方的交锋:
【朱棣抵达铧山后,不顾众将“休整再战”的劝诫,当即下令:“立刻进攻!不能给李景隆喘息的机会!”他深知,燕军已是强弩之末,若拖延时间,待李景隆站稳脚跟,胜负便难料了。】
【朱棣亲自率领3万骑兵,从正面猛攻中央军的高地阵地。中央军依托地势,弓箭、火器齐发,燕军骑兵纷纷落马,进攻受阻。朱棣见状,果断改变战术——他命朱能率领几千骑兵,在当地村民的指引下,绕过高地,迂回至李景隆的后军。】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李景隆的后军主将,竟是魏国公徐达的长子——徐辉祖(原名徐允恭,建文帝继位前,为避讳朱允炆名讳,改名为徐辉祖)。此人便是白沟河之战中,导致中央军后军崩溃的罪魁祸首。】
【朱能的骑兵如神兵天降,突然出现在中央军后军阵地。徐辉祖麾下的后军士兵,本就因白沟河之战的阴影而士气低落,见燕军突袭,瞬间乱作一团。徐辉祖虽试图组织抵抗,却因指挥混乱、士兵不听号令,根本无法形成有效防御。】
【燕军骑兵趁机发起猛攻,中央军后军迅速崩溃,损失士兵1万余人,战马1.7万余匹。徐辉祖在亲兵的掩护下,狼狈逃窜,连帅旗都丢在了战场上。】
【后军崩溃的消息传到高地,中央军士气瞬间瓦解。李景隆见状,知道败局已定,只能下令撤退。可此时的中央军,早已军心涣散,撤退很快变成了溃逃。朱棣率领燕军趁胜追击,又斩杀中央军2万余人,俘虏5万余人。】
【值得一提的是,后世江南文官的记载中,竟将徐辉祖描绘成“独自率领后军殿后,稳住阵势”的英雄。但靖难将士的一手文献(如《奉天靖难记》《燕录》)却明确记载:徐辉祖在白沟河之战和铧山之战中,指挥失当,临阵溃逃,是导致后军崩溃的直接原因——所谓“英雄形象”,不过是文官为美化建文朝武勋、抹黑燕军而编造的谎言。】
天幕画面随之切换,一侧是徐辉祖在后军阵中惊慌失措、士兵溃逃的场景;另一侧是江南文官在书房中提笔篡改史料的画面,形成鲜明对比。
“徐允恭你这个逆子!”徐达猛地一拍桌子,酒杯都被震倒了,酒液洒了一地。他气得脸色铁青,指着天幕上徐辉祖逃窜的画面,怒吼道,“咱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废物!白沟河丢了后军,铧山又丢了后军,还被文官吹成英雄!你对得起咱徐家的列祖列宗吗?你对得起那些战死的士兵吗?咱们徐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徐允恭此时也在奉天殿中(他身为魏国公世子,有资格参加朝会),听到父亲的怒吼,看到天幕上自己的丑态,顿时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跪倒在地,声音颤抖:“爹,儿子知错了……儿子不是故意的……是……是姐夫太强了”
“不是故意的?”徐达气得浑身发抖,“两次都丢了后军,还不是故意的?李九江被追了800里都能保持建制,你呢?你除了逃跑,还会什么?咱真想打死你这个丢脸的东西!你看看你哪一点比得了你姐夫,你姐夫在二十多年后,以三府对天下,数万兵马便能纵横天下,没兵没粮就从建文那里夺,你呢?!白沟河之战绝对优势的后军,溃败啊,你看看你,尖嘴猴腮,照照镜子,你哪里有半点名将之风啊?”
群臣见状,纷纷低下头,不敢说话——谁都知道徐达护短,可今日徐允恭的表现实在太差,连护短都护不住了。
李文忠看着徐允恭的惨状,心里竟生出一丝庆幸——还好景隆今日没有再出丑,不然他这个当爹的,也要跟着丢脸。他轻声劝道:“徐舅(李文忠是朱元璋外甥,朱元璋是徐达的结拜大哥,称一声舅舅不为过吧),别生气了。允恭这孩子还年轻,以后多历练历练,总会好的。”
徐达哼了一声,却没有再说话,只是狠狠地瞪了徐允恭一眼,那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天幕的画面继续推进,黑色字迹带着一丝惋惜,讲述着李景隆的最终结局:
【铧山之战后,李景隆彻底崩溃。他率领残部南逃,一路跑了超过600里,很不容易在东平一处依山傍水、靠近粮道的地方停下——他本想借此地的地理优势,向朱棣证明“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却没想到,朱棣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强弩之末亦能穿鲁缟”。】
【燕军再一次追上李景隆时,中央军残部还剩下10万左右,虽然士气低落但依旧有一战之力。可朱棣一番猛攻下来,死伤惨重,再加上后军溃败。李景隆知道,自己已无力回天,在亲卫的掩护下,单人独骑逃往济南,麾下10余万残部全部向燕军投降。】
【朱棣并未将这些降兵编入燕军——一来,燕军千里追击,粮草耗尽,无力供养这么多降兵;二来,这些降兵多为溃兵,士气低落,编入部队反而会影响战斗力。他下令:“就地遣散,每人发放三两银子,让他们回家务农。”】
【处理完降兵后,朱棣率领燕军北上东进,返回山东北部,准备下一步的战略行动。而就在此时,史料记载出现了“前后矛盾极大”的争议——大部分建文朝文官的文献(如《明实录·建文朝》)称,朱棣随后在济南城下被盛庸、铁铉击败,“灰头土脸大败而归”;但燕军的一手史料(如《奉天靖难记》)却对此事记载模糊,且文官文献中的“战败细节”存在诸多明显错误(如兵力数字矛盾、地理方位错误)。】
【济南之战的真相究竟如何?朱棣是否真的在此战败?盛庸、铁铉的“战绩”是否属实?】
【今日天幕播放到此结束,敬请期待下集——《济南疑案》。】
天幕白光渐渐暗去,奉天殿内的气氛却依旧热烈。群臣们一边吃着剩下的饭菜,一边讨论着今日的战局,尤其是“济南疑案”的伏笔,让所有人都充满了期待。
“济南之战?”蓝玉放下筷子,摸了摸下巴,“文官说燕王殿下大败,可燕军史料却模糊不清,这里面肯定有问题!说不定殿下这一战根本没败,是文官故意抹黑他!”
傅友德也点了点头,道:“很有可能。白沟河、铧山之战,文官都编造了谣言,济南之战说不定也是一样。下次天幕播放,就能真相大白了。”
徐达的气也消了些,看着天幕消失的方向,道:“不管济南之战怎么样,老四这两次追击,已经打得中央军元气大伤了。接下来,就看他怎么应对盛庸、铁铉了。”
朱元璋坐在龙椅上,心里却在思考着另一件事——李景隆的溃败,意味着朝廷的正面作战力量已基本瓦解,建文朝的统治,开始出现动摇。而朱棣的崛起,已经势不可挡。他看着朱棣,语气郑重:“老四,你这两次仗,打得好。接下来,你打算怎么打济南?”
朱棣躬身道:“父皇,一般人认为,济南城防坚固,从天幕上看,那帮江南文官把盛庸、铁铉吹成了善于防守的名将,在儿臣看来,济南如同一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打下它既不能补充兵器粮草也会大大折损我燕军的主力,不如摆下疑兵之计,伺机而动。”
朱元璋点了点头,满意地笑了:“好!有勇有谋,不愧是咱的儿子!你放心,太子多疾,汝当勉励之。”
这话一出,殿内众人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听出了朱元璋的言外之意,他不仅认可了朱棣的战功,还明确表示会支持他。这意味着,易储的天平,已经彻底向朱棣倾斜。
朱标站在一旁,脸色惨白,双手死死攥着朝笏——他知道,自己的太子之位,已经岌岌可危。但他没有放弃,心里暗暗发誓:济南之战,无论是否史料符合现实,都一定要让盛庸、铁铉打赢!只有这样,才有机会证明朱棣并非战无不胜!他的儿子并非无能之辈还是有机会赢得胜利的。
奉天殿内的宴席渐渐散去,可关于“济南疑案”的讨论,却在群臣之间持续发酵。所有人都在期待着下一次天幕的播放,期待着揭开济南之战的真相,更期待着见证大明未来的命运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