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休整,转瞬即逝。
星焰军拔营启程,离开已恢复些许生机的青芜镇,沿着葬星山脉南麓,向着更加蛮荒神秘的十万大山方向进发。
越往南行,地势越是险峻奇崛。
参天古木遮天蔽日,粗壮的藤蔓如同巨蟒缠绕其间,空气中弥漫着原始雨林特有的、混合着草木腐烂与奇异花香的湿润气息。
这里的“瘴疠”与葬星山又有所不同,并非死寂的侵蚀,反而带着一种狂野的生命力,只是这生命力中掺杂着令人不安的暴戾因子。
即便是经验最丰富的听风楼向导,行进间也格外小心翼翼,不时提醒队伍避开某些散发着诡异香气或萦绕着毒虫的区域。
五日后,队伍抵达十万大山外围第一个像样的补给点——溪谷镇。
镇子坐落于两江交汇的河谷地带,建筑多以竹木搭建,风格粗犷。与青芜镇的萧条不同,此地竟显得有几分畸形的繁荣。
码头上停泊着不少装载着兽皮、山珍、矿石的货船,街道两旁商铺林立,往来行人大多携带兵刃,神色彪悍,其中不乏气息凶戾的佣兵和探险者。
“十万大山虽是险地,但也蕴藏着无数天材地宝,吸引着亡命徒和各大势力前来淘金。”云瑾坐在特制的、加装了减震符文的马车内,透过车窗观察着外界,低声对一旁的苏星临和韩明远说道,“此地鱼龙混杂,消息灵通,但规矩……也更直接。”
很快,他们就体会到了这“直接的规矩”。
队伍刚在镇中唯一的客栈“聚源楼”安顿下来,便有数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如同打量肥羊般,在星焰军精良的装备和苏星临等人身上扫过。
韩明远冷哼一声,虽伤势未愈,但久居上位、历经沙场养成的煞气稍稍释放,便让那些窥伺者脸色微变,讪讪收回了目光。
“看来,得先立个规矩。”韩明远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安顿好后,苏星临与伤势稍愈的韩明远在云瑾的马车内碰头。
“听风楼在此地的暗桩传来消息,”云瑾指尖在地图上溪谷镇的位置点了点,“近期确实有陌生黑袍人在附近出没,行踪诡秘,与星魂指示的异常能量波动区域大致吻合。但对方很警惕,未能追踪到具体据点。”
他顿了顿,继续道:“另外,本地最大的地头蛇,是一个名为‘百兽庄’的势力,庄主林啸,据说能与山中异兽沟通,驯养了不少猛兽作为战力,控制了溪谷镇近半的贸易。要想在此地顺利行动,恐怕绕不开他们。”
苏星临沉吟片刻:“先尝试接触,若能合作最好。若不能……”她眼神微冷,“至少也要让他们保持中立。”
正商议间,客栈外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兽类的低吼与兵刃出鞘的声音!
三人对视一眼,韩明远率先起身,撩开车帘。
只见客栈门口,星焰军士卒正与一群人对峙。
对方约有十余人,穿着统一的皮质劲装,身上描绘着兽纹,为首的是一个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爪痕的壮汉,眼神凶悍。他们身旁,跟随着三头体型硕大、目露凶光的黑纹豹,正对着星焰军士卒龇牙低吼。
“怎么回事?”韩明远沉声问道,目光扫过那三头黑纹豹,眉头微蹙。他感觉到这三头畜生气息不凡,远超寻常猛兽。
一名星焰军队正立刻回禀:“将军,这些人自称是百兽庄的,说要检查我们的货物,怀疑我们夹带了‘违禁品’!”
那疤脸壮汉倨傲地扬起下巴:“溪谷镇的规矩,所有外来货品,都需经我百兽庄查验!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偷偷运了不该运的东西进山,惊扰了山灵!”
这分明是借故刁难,意图试探乃至勒索。
韩明远眼中寒光一闪,正要发作。
“哦?不知百兽庄所说的‘违禁品’,是指何物?”
一个清越的声音响起。
苏星临不知何时已走下马车,来到韩明远身侧。她并未释放气势,只是平静地看着那疤脸壮汉。
疤脸壮汉看到苏星临,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又被贪婪取代,嘿嘿笑道:“小娘子倒是标致。这违禁品嘛,可多了去了,比如……未经许可携带的大量兵器,或者……某些来历不明的人!”他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苏星临身后的马车。
苏星临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我们的兵器,是登记在册的军械。我们的人,也皆有身份文书。倒是贵庄这几头豹子……”
她的目光落在那三头黑纹豹身上,眸中一丝极淡的银辉闪过。
那三头原本凶相毕露的黑纹豹,接触到她的目光,竟同时身体一僵,喉咙里的低吼戛然而止,尾巴下意识地夹起,眼中流露出本能的畏惧与……一丝迷惑的亲近?
疤脸壮汉一愣,显然没料到自家驯养的凶兽会是这种反应。
苏星临却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仔细打量着黑纹豹皮毛下若隐若现的暗色纹路。那些纹路,并非天然斑纹,反而隐隐构成了一种残缺的、扭曲的星辰符文!
虽然极其微弱,且被兽性掩盖,但苏星临对星辰之力的感应何其敏锐!
这百兽庄驯兽的手段,似乎与星辰之力有关?而且,这符文给她一种隐隐的熟悉感,与玄冥阁的邪阵有些类似,却又更加原始、蛮荒。
“看来,百兽庄的‘规矩’,我们得好好领教一番了。”苏星临语气依旧平静,但话中的意味却让疤脸壮汉心头一跳。
他感觉,这次可能踢到铁板了。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一个洪亮的声音从街角传来:
“王猛!退下!贵客临门,岂是你能怠慢的!”
只见一名身着锦袍、身材魁梧、面容粗犷的中年男子大步走来,其龙行虎步间,自带一股威严气势。他身后跟着数人,气息皆是不弱。
疤脸壮汉王猛见到来人,脸色一变,连忙躬身:“庄主!”
来人正是百兽庄庄主,林啸。
林啸先是狠狠瞪了王猛一眼,随即换上一副热情的笑容,对苏星临和韩明远抱拳道:“手下人不懂规矩,冲撞了诸位,林某在此赔罪了。诸位远道而来,若不嫌弃,还请庄内一叙,让林某略尽地主之谊。”
他目光扫过苏星临时,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精光与探究。
苏星临与韩明远对视一眼。
看来,这百兽庄的水,比想象中更深。
对方主动邀请,正好可以借此探探虚实。
“林庄主客气了,请。”苏星临淡然回应。
一行人随着林啸,向着镇子另一头那座气势不凡的庄园走去。
而在众人离开后,客栈二楼的阴影处,一个毫不起眼的、穿着普通佣兵服饰的身影,悄然收回了目光,指尖一枚黑色的传讯符,无声无息地化为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