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刚擦着西山顶往下沉，云广场的桂花还在往玉石匣子里飘，匣上的铜人突然转得慢了半拍——原是南天门的云影里落了道金芒，芒尖裹着串梵音，声刚漫过桂树梢，就见太白金星踩着云丝往这边跑，跑得朝露从藤篮里颠出来，落在菩提子上凝成光珠：地藏王菩萨在凌霄殿求见玉帝呢！说要请阿圆往地府去趟！
阿圆正蹲在桂树下捡刚落的桂花，闻言捏着花往起站，裤脚还沾着地府带回来的墨莲子泥：地藏王菩萨？是总在十八层地狱的那位吗？话音刚落，就见孙悟空扛着空木匣从厨房飘出来，匣上的月光石还映着忘川河的残影：准是瞧见昨日三界乐会热闹，想让你去给地狱的恶鬼添些趣致。正说着，却见哪吒踩着风火轮从凌霄殿方向回来，混天绫上沾了些金辉，竟是地藏王菩萨座下的莲瓣碎影：玉帝准啦！菩萨说地狱里的恶鬼总憋着怨气，受刑时老挣扎，不如让他们听着调子受罚，兴许能消些戾气。
猪八戒提着刚蒸好的墨莲子糕从蒸笼旁挤过来，糕上还印着彼岸花的纹：俺也去！俺蒸些甜糕给恶鬼尝尝，甜东西能化心呢！唐三藏披着袈裟从云阶上下来，手里捏着本新抄的《心经》戏词：老衲陪阿圆去，佛经配调子，更能安魂。崔判官不知何时已站在桂树后，手里托着个乌木盘，盘里摆着地府的安魂铃，铃身上缠着忘川河的水草：阎君让小神带路，十八层地狱的路径，小神最熟。
正收拾着要动身，却见地藏王菩萨踩着金莲从云端飘下，衣摆扫过云广场的玉石匣子，匣里的铜人突然敲出段梵音调子，和菩萨念珠上的声儿融成一团。菩萨往阿圆面前一站，掌心托着颗乌亮的莲子：这是地狱池底的静心莲子，磨成粉混在调子能安魂。昨日见三界乐会暖得人心颤，便想着地狱的恶鬼虽犯了错，也该让他们在暖调子里消消怨气——总比捆着锁链挣扎强。
阿圆接过莲子往口袋里塞，指尖刚触到莲子，就觉一股凉丝丝的暖劲往心里钻：菩萨放心，俺带戏匣子去，让他们听着调子受刑。孙悟空突然拍了拍木匣：俺这匣子镶了月光石和珍珠，能把调子往地狱深处传，哪怕是十八层最底的炼狱狱也能听见。哪吒拽着混天绫往木匣上缠：俺用绫子裹着匣子，蚀骨风都吹不散调子！
往地府去的云路比昨日更热闹些。猪八戒的蒸笼里飘着墨莲子糕的香，唐三藏的袈裟角沾着天庭的桂花，崔判官的安魂铃时不时响一声，铃音裹着地府的暖。刚过奈何桥，就见孟婆提着个粗陶壶候在桥头，壶里的甜汤冒着热气：给恶鬼备的甜汤，加了静心莲子，喝着能软心肠。阎罗王也带着鬼差候在河畔，手里举着个铁牌子，牌上刻着各狱刑罚表先去拔舌狱吧，那里的恶鬼总尖声骂，听着调子兴许能少骂几句。
拔舌狱的入口飘着层灰雾，雾里裹着尖利的骂声，刺得人耳朵疼。阿圆刚把木匣往狱门旁放，匣上的月光石突然亮了亮，亮得往雾里钻，钻得雾里的骂声突然顿了顿。孙悟空往匣里塞了段《万年欢》的调子，铜人刚敲出半声，就见狱里的恶鬼突然都停了挣扎——原是铁钳正往舌头上落，调子软乎乎地裹过来，竟让他们忘了挣，只盯着狱门旁的木匣看，眼里的凶光淡了些。
再添段戏词。唐三藏往匣里塞了张新抄的纸，是《目连救母》里的劝善词。词刚沾着调子飘出去，就见个正受刑的恶鬼突然红了眼眶，舌尖被钳着说不出话，却跟着调子轻轻晃头。猪八戒趁机端着甜汤往狱里递，鬼差用长勺往恶鬼嘴里送，汤刚沾着舌尖，就见那恶鬼突然掉了滴泪，泪落在地上竟化成颗墨莲子，滚到木匣旁就发了芽。
地藏王菩萨往狱中央的石碑上贴了张符咒，符突然往下渗，渗得碑上冒出无数细孔，孔里往外飘梵音，和木匣的调子缠在一块儿。这样调子能渗进骨缝里。菩萨指尖往个挣扎的恶鬼头上点，点得他突然静了静，静得听着调子受刑，铁钳落时竟没再嘶吼。崔判官看得直点头：往常受刑得三个鬼差按着，如今竟自己挨着了！
往油锅狱去时，路上飘着油腥气，闻着让人发怵。狱里的油锅正咕嘟咕嘟响，油花溅得老高，恶鬼被往油里按，挣扎得铁链响。阿圆刚把木匣往灶台旁放，哪吒突然拽着混天绫往油锅里甩，绫子在油面飘了圈，竟没被烫焦，反让油花沉了沉，沉得像裹着层暖雾。孙悟空往匣里塞了段《全家福》的调子，铜人敲得软乎乎的，竟盖过了油锅的响。
试试甜糕。猪八戒往油锅旁递了块糕，鬼差用长叉叉着往个刚从油里捞出来的恶鬼嘴边送。糕刚沾着唇，那恶鬼突然抖了抖，竟小口小口地咬起来，咬得眼里的凶光散了些，再被往油里按时，竟轻轻点了点头。孟婆提着甜汤跟在后头，往每个恶鬼嘴边送一勺，送得汤香混着调子往狱里飘，飘得油锅的油都不那么烫了似的——原是恶鬼的心软了，疼也觉轻了些。
最妙的是寒冰狱。狱里的冰柱结得像水晶，恶鬼冻得缩成一团，却还互相撞着骂。阿圆把木匣往冰柱旁一放，月光石映得冰柱亮堂堂的，亮得映出天庭的云影。唐三藏往匣里添了段《心经》调子，梵音混着《万年欢》往冰缝里钻，钻得冰柱突然响了声，竟往外冒热气。地藏王菩萨往冰上洒了把静心莲子粉，粉落在冰上就化成光，光往恶鬼身上缠，缠得他们不那么冷了，竟挨着冰柱坐下来，听着调子发抖，却没再互相打骂。
到刀山狱时，日头已沉到地府的地平线。狱里的刀山闪着寒光，恶鬼被往山上推，血顺着刀刃往下滴，滴得地上积了滩红。阿圆刚把木匣往山脚下放，就见孙悟空扛着金箍棒往刀山上敲，敲得刀刃都跟着颤，颤得调子往刀尖上爬，爬得每个刀尖都漏出软调。哪吒把混天绫铺在刀山上，绫子竟化成条红毯子，毯子往刀刃上裹，裹得刀不那么尖了似的。
给他们唱段戏吧。唐三藏往木匣里塞了段《钟馗劝善》，词里说的是浪子回头金不换。调子刚飘出去，就见个正往山上爬的恶鬼突然停了脚，回头往木匣看，眼里竟有了些悔意。孟婆端着甜汤往他嘴边送，他竟轻轻喝了口，再往上爬时，脚步慢了些，却没再嘶吼。阎罗王看得直捋胡须：往日见了刀山就疯了似的挣，如今竟知道听词了！
乐会开到半夜时，十八层地狱竟都飘着调子。拔舌狱的恶鬼跟着调子晃头，油锅狱的恶鬼小口啃着甜糕，寒冰狱的恶鬼挨着冰柱听梵音，刀山狱的恶鬼踩着调子往山上爬。地藏王菩萨往各狱的石碑上贴符咒，符上的金光裹着调子往深处钻，钻得连最凶的炼狱狱都飘着暖劲。阿圆蹲在木匣旁添调子，添一段《万年欢》，再添一段《心经》，混得像碗加了糖的莲子汤，甜得能化戾气。
猪八戒的蒸笼空了大半，墨莲子糕都分给了恶鬼，连蒸笼底沾的糕渣都被个小恶鬼用舌头舔干净了。他蹲在狱门旁揉肚子，却笑得欢：俺这糕竟比凡间的还受欢迎！哪吒的混天绫上沾了油、沾了血，还沾了寒冰狱的冰碴，却裹着调子往各狱飘，飘得像条连三界的红绳。唐三藏坐在木匣旁念戏词，念得嗓子哑了，却还停不下——原是见恶鬼听得入神，眼里的悔意越来越重。
后半夜时，地藏王菩萨突然往木匣上贴了颗巨大的静心莲子，莲子突然炸开，散成无数光珠，珠往各狱飘，飘到恶鬼头上就化成光，光里映出他们生前的事：有的是偷了穷人的钱，有的是骂了老母亲，有的是毁了别人的田。映得恶鬼都红了眼眶，有的用头撞墙，有的捂着脸哭，却没再骂一句、挣一下。
忆善光菩萨轻声说，让他们想起自己也做过好事，心就能软。话音刚落，就见拔舌狱里那个红眼眶的恶鬼突然对着木匣拜了拜——原是他生前曾救过个落水的孩童，光珠映出那事时，他竟悔得直掉泪。阎罗王往刑罚表上划了道痕：这般悔了，刑罚能减三成。
天快亮时，众人才往天庭回。阿圆的木匣里还飘着调子，匣上沾着地狱的灰、油星子和冰碴，却亮得比任何时候都暖。猪八戒提着空蒸笼，边走边哼《目连救母》，哼得眼眶红红的；哪吒的混天绫上沾着颗恶鬼送的墨莲子，是那舔蒸笼底的小恶鬼塞给他的；唐三藏手里捏着张恶鬼用血写的字，字虽歪歪扭扭，却透着真心。
地藏王菩萨送他们到奈何桥头，手里托着颗刚从地狱池里摘的静心莲：多谢阿圆和诸位，往后每日都让鬼差来取调子。孟婆也提着个新陶壶：明日俺熬些加了桂花的甜汤，让恶鬼也尝尝天庭的香。阎罗王举着刑罚表笑：这几日恶鬼都乖了，省了多少事！过几日定带着好酒去天庭道谢！
回到云广场时，天边刚泛白。阿圆把木匣往玉石匣子旁一放，匣上的月光石突然映出十八层地狱的影，影里的恶鬼正跟着调子受刑，却没了往日的凶，眼里竟有了些暖。唐三藏把那张血写的字贴在桂树上，字刚沾着树皮就化成光，光往桂花开，开得比昨日更艳。
孙悟空靠在金箍棒上打盹，耳后的竹哨还在飘调子；猪八戒往灶台里添了把火，说要蒸些加了静心莲子的云糕，给众仙尝尝地狱来的甜；哪吒趴在荷叶上晃脚丫，混天绫上的墨莲子正往下掉，掉在水里就发了芽。阿圆躺在桂树下，手里捏着那颗小恶鬼送的墨莲子，听着两个匣子里的调子慢慢睡了。
梦里他看见十八层地狱的灰雾散了些，寒冰狱的冰柱冒热气，刀山的刀刃生了芽，每个恶鬼都捧着甜汤听戏词，听得眼里的戾气化成泪，滴在地上就长出墨莲——莲开时飘着调子，软乎乎地往三界飘，飘得天庭的云更暖，地府的河更甜，连东海的浪都跟着晃，晃得像在说：暖调子能化百怨，心软了，路就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