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规则,由我定义。”
“禁止,毁灭。”
沈青的声音并不高昂,却仿佛蕴含着宇宙初开时的第一缕律令,清晰而坚定地回荡在残破的静室之中。没有能量的剧烈波动,没有光芒的万丈爆发,只有一种无形的、却绝对不容置疑的“规则”,随着她的话语,瞬间覆盖了以她为中心、囊括了整个静室及其周边小片区域的时空。
言出,法随。
那并非能量的对抗,而是更深层次的、对局部现实底层逻辑的直接篡改!
“净除者”那已然凝聚、即将喷薄而出的第二波毁灭性能量,在触碰到这片被重新“定义”的空间边界时,如同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由“概念”本身构筑的绝壁,骤然凝固、僵滞!那些粘稠的幽暗光芒疯狂闪烁、扭曲,试图冲破这层无形的束缚,却仿佛程序遇到了无法理解的底层错误指令,运行逻辑彻底陷入了混乱与悖论之中!
它能够湮灭物质,分解能量,却无法违背这片空间此刻最基本的“规则”——此地,禁止毁灭行为的发生!任何带有“毁灭”属性的能量或行为,在进入这片区域的瞬间,其“毁灭”的概念便被从规则层面强行剥离、中和,化作无害的基本粒子或陷入永恒的静滞。
“净除者”飞船本身,甚至被这股无形的规则之力排斥,那粘稠的幽暗光芒如同被无形的墙壁挤压,缓缓地被“推”出了静室入口,退到了回廊的公共区域。它悬浮在外,冰冷的扫描光束徒劳地扫视着那片它无法再踏入、无法再施加毁灭的区域,其核心协议似乎因这前所未有的情况而陷入了某种逻辑死循环,暂时停止了攻击。
静室内,一片死寂。只有残破符文偶尔闪烁的火花,以及顾怀远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声。
沈青缓缓收回目光,那双蕴含着规则辉光的眼眸,第一时间落在了瘫倒在墙角的顾怀远身上。看到他浑身浴血、气息奄奄的模样,她眼中那属于“调律者”的绝对平静瞬间被打破,闪过一丝无法抑制的心痛与慌乱。
她一步踏出,瞬间出现在顾怀远身边,凝实的身躯半跪下来,小心翼翼地避开他恐怖的伤势,伸出那由纯粹能量与规则构成、却宛如实质的手,轻轻覆在他的额头上。
“怀远……”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没有回应。顾怀远的意识已然沉入最深度的自我保护性昏迷,生命力如同漏底的沙漏,正在飞速流逝。他为了编织那张“调律之网”,强行篡改规则对抗“净除者”的攻击,付出的代价远超想象——不仅是身体的创伤,更是精神本源的严重透支,甚至灵魂都出现了裂痕。
沈青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银蓝色的光辉从她掌心流淌而出,如同最温和的泉水,缓缓注入顾怀远的身体。这一次,她使用的并非攻击,也非防御,而是真正意义上的“调律”——引导生命能量,修复受损的组织,抚平混乱的精神波动,甚至尝试着弥合那些灵魂的细微裂痕。
她调动着刚刚完全掌握的力量,细致入微地感知着顾怀远体内每一处伤损,如同最高明的医生,又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断裂的骨骼在规则之力的引导下重新对接、愈合;破损的内脏被温和的能量滋养、修复;枯竭的精神力被一点点重新点燃……
这个过程缓慢而耗神。沈青能清晰地感受到,每修复一分,顾怀远那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就旺盛一丝,但她自身刚刚稳定下来的力量,也在随之缓慢消耗。这种基于规则层面的深度治疗,远比能量对轰更加耗费心神。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
静室之外,“净除者”依旧在徒劳地尝试突破那层规则壁垒,幽暗的光芒如同困兽,不断冲击着无形的边界,引发一阵阵空间的细微涟漪,却始终无法越雷池一步。它似乎也在分析、计算着这种前所未见的抵抗方式,冰冷的意志中除了愤怒,更多了一丝……程序化的困惑?
不知过了多久,顾怀远猛地咳嗽了一声,咳出几口淤黑的积血,眼皮艰难地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睁开。映入眼帘的,是沈青那带着担忧与疲惫,却无比真实的绝美面容。
“……沈……青……”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破旧的风箱。
“别动。”沈青按住他想抬起的肩膀,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但语气依旧凝重,“你的伤很重,我只是暂时稳定住了情况,精神本源的损伤需要时间慢慢温养。”
顾怀远感受着体内那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生机,以及那正在被温和力量修复的伤处,心中了然。他看向沈青,看着她那彻底凝实、散发着神秘辉光的身躯,以及眼中那迥异于前的深邃与力量,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你……成功了……”
“嗯。”沈青点了点头,目光扫过静室外那依旧不肯离去的“净除者”,眉头微蹙,“多亏了你争取的时间,也多亏了……你带回来的传承。”她感受到了与顾怀远之间那无形的“调律”共鸣,明白了他为此付出的艰辛。
就在这时,沈青的脸色突然微微一白,覆盖在顾怀远额头的手掌轻微地颤抖了一下,掌心中流淌的银蓝色光辉也出现了极其短暂的不稳定。
“怎么了?”顾怀远立刻察觉到了她的异常。
“……没什么。”沈青迅速稳定住能量输出,摇了摇头,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极淡的阴影,“只是维持这片区域的‘规则定义’,需要持续消耗心神。而且……”
她顿了顿,似乎在仔细感知着什么,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我感觉到,这种强行‘定义’规则的行为,似乎……本身就在承受着某种反噬。宇宙的底层规则像是一个拥有自我修复能力的庞大系统,我的局部定义,就像是在它身上强行打下的一个‘补丁’,这个‘补丁’本身,就在被整个系统排斥、磨损……”
她抬起另一只手,指尖萦绕着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灰败的“痕迹”。“这是……规则层面的‘磨损’。定义的范围越大,持续时间越长,对抗的原有规则越强,这种磨损就会越严重。当磨损积累到一定程度,或许……”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顾怀远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凶险。这种近乎“创世”般的能力,并非没有代价。它就像一把双刃剑,在赋予她强大力量的同时,也在不断侵蚀着她自身存在的“根基”。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顾怀远挣扎着想要坐起,“‘净除者’不会放弃,你的力量也不能无休止地消耗在这里。”
沈青扶住他,点了点头。她看了一眼静室外那片被她的规则所隔绝的区域,以及那片区域外虎视眈眈的“净除者”,眼中银蓝光芒流转,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这片定义区域还能维持一段时间,但不足以让我们安全穿越漫长的回廊。”她沉吟道,“我们需要一个更有效的方法,要么彻底摆脱它,要么……暂时让它失去追踪我们的能力。”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了静室外那艘冰冷沉默的“净除者”飞船,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逐渐成形。
既然她能“定义”空间规则,那么……是否能尝试去“定义”或者“干扰”这艘飞船内部,那属于“观测者”协议的、某种关键的运行逻辑?
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感到一丝寒意。那无异于将手直接伸进毒蛇的巢穴,去拨动它最致命的毒牙!
但,这或许是眼下唯一可能破局的方法。
她将顾怀远小心地安置在相对完整的墙角,轻声道:“我需要尝试一下。你在这里,不要动用任何力量,专心恢复。”
顾怀远看着她眼中那熟悉的不顾一切的决然,想要阻止,却知道自己此刻的状态只会成为拖累。他只能重重地点了点头,千言万语化作一句:“小心。”
沈青对他露出一个让他安心的笑容,随即转身,面向静室入口,目光再次变得冰冷而专注。她抬起双手,胸口的核心晶体光芒流转,与整个静室的规则定义产生共鸣。
她不再仅仅是被动地维持定义,而是开始主动地、小心翼翼地将自身的感知,如同最细微的探针,延伸向静室外那艘“净除者”飞船。她要寻找其协议运行的“节点”,寻找那可能存在的、因之前多次受挫而产生的细微“逻辑裂隙”……
这是一场更加凶险、更加精密的博弈。是在与一个高维文明的造物,进行规则层面的直接交锋!
(第二百五十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