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界之内,怨念如沸,粘稠的黑暗情绪几乎凝成实质,疯狂冲击着五名清道夫勉强维持的锁灵阵。灰黑色的能量锁链在怨念蜃景的撞击下明灭不定,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清道夫们无暇他顾,全力维持着阵法,试图压制这突如其来的狂暴,并搜寻那惊鸿一瞥的灵光踪迹。他们并未察觉,一道比阴影更隐秘的“影”,已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这片被封锁的绝地。
林溪匿藏于翻腾的怨念阴影中,《观镜心经》自然运转,识海澄澈如镜,将外界狂暴的负面情绪尽数映照、过滤,不使沾染半分。她的心神如同最敏锐的探测器,细细感应着蜃景深处每一丝能量波动。那缕不灭灵识的气息缥缈难寻,方才的显现仿佛只是被这浓郁到极致的同类怨念所偶然激发。
时间在僵持中流逝。清道夫们的阵法在怨念持续冲击下,范围开始被缓慢压缩,光芒也愈发黯淡。为首的队长脸色铁青,显然没料到这怨念蜃景如此难缠,更没找到灵光的影子。“收缩防线,集中力量,向蜃景核心区域推进!用‘破煞雷符’开路!”他咬牙下令,准备强行突破。
就在清道夫们变换阵型,凝聚雷符之力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翻涌的暗沉蜃景核心,并未再次爆发出纯净白光,而是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内敛”。所有的哀嚎、诅咒、怨恨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收束、压缩,向着中心某一点塌陷!整个蜃景不再向外扩散冲击,反而形成了一个向内旋转的、黑暗浓郁的漩涡!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精纯、更加古老、更加接近本源意志的平静波动,如同水底暗涌,悄然弥漫开来。
这波动并非攻击,却带着一种直指灵魂的拷问与审视!五名清道夫首当其冲,他们维持阵法的动作齐齐一滞,脸上露出了茫然、痛苦、甚至夹杂着一丝忏悔的复杂神色。他们修炼的林家功法,其根基便源于这血怨池的罪业,此刻面对这仿佛源自契约源头的审视,心神难免受到剧烈冲击。阵法光芒瞬间紊乱!
林溪同样感受到了这股波动。不同于清道夫的抵触与不适,她体内的四缕灵光与之产生了强烈的、水乳交融般的共鸣!那波动拂过她的魂体,带着一丝探究,一丝欣慰,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与沧桑。它没有言语,却仿佛在问:“汝为何而来?汝欲承何重?”
林溪福至心灵,没有用语言回答,而是敞开了自己的心扉,将一路走来的经历、感悟、抉择,尤其是对打破枷锁、净化虚渊、践行羲和未竟之志的坚定信念,化作最纯粹的心念涟漪,回应着那无声的询问。
刹那间,那向内旋转的黑暗漩涡中心,一点温润平和、并不刺眼却仿佛能照透万古虚妄的白色光芒,再次亮起。这一次,它没有消失,而是稳定地悬浮在那里,光芒流转,隐约勾勒出一个模糊的、盘膝而坐的女子轮廓。那轮廓无比虚幻,却散发着涵盖天地的宁静与智慧。
第五缕灵光——羲和的不灭灵识!它竟是以这种方式显化!
“是灵识化身!镇压它!”清道夫队长强忍着灵魂层面的不适,厉声吼道,手中已凝聚成型的破煞雷符就要打出!
然而,那灵识化身只是微微“抬眸”,目光(尽管没有具体的眼睛)扫过五名清道夫。没有愤怒,没有憎恨,只有一种深沉的悲悯与洞悉一切的淡然。
“痴儿,尔等所守,不过镜花水月;所行,无非饮鸩止渴。”
一道平和却蕴含着无上威严的意念,如同洪钟大吕,直接在五名清道夫的灵魂深处炸响!这意念并非攻击,却比任何攻击更撼动心神!它直接揭示了他们内心深处或许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家族道路的迷茫与质疑!
“噗!”两名实力稍弱的清道夫当场心神受创,喷出鲜血,萎顿在地。另外三人也是脸色煞白,身形摇晃,手中的法诀再也无法维持。苦苦支撑的锁灵阵,应声而破!
阵法破碎,被压缩的怨念蜃景失去了束缚,却没有再次狂暴扩散,而是如同温顺的溪流,环绕着那灵识化身缓缓流淌,仿佛被其无形中安抚、净化。
就在这阵法破碎、清道夫心神失守的绝佳时机,林溪动了!她不再隐匿,魂体显现,清辉之力虽未完全爆发,却自然流淌,与那灵识化身交相辉映。她目标明确,直取那灵识化身!
“拦住她!”清道夫队长目眦欲裂,强提一口气,挥动法杖,一道冰蓝刃光斩向林溪后心!另外两名尚能行动的清道夫也同时出手,灰黑色的能量锁链再次凝聚,缠向她的双腿!
林溪仿佛背后长眼,前冲之势不减,只是反手将铜镜向后一照!“镜纳!”铜镜清光一闪,将那冰蓝刃光吞噬大半,残余力道已不足为惧。同时,她脚下步伐玄妙,身影如同鬼魅般连续几个微小的闪烁,那缠绕而来的能量锁链竟悉数落空,仿佛她提前预知了所有攻击轨迹!这是《观镜心经》小成后带来的、对危机近乎本能的预判与规避!
眨眼之间,她已冲破阻拦,来到了那灵识化身面前。
四目相对(尽管一方并无实体眼眸)。林溪能清晰地“看”到,那模糊的化身轮廓中,蕴含着一片浩瀚无垠的、由无数法则光丝与古老记忆构成的星海。
“前辈。”林溪恭敬行礼,心念传递,“请助我完成契约,净化虚渊。”
灵识化身静静地“看”着她,那悲悯而睿智的意念再次响起:“汝已得四缕本源,悟《观镜》之法,明己道,坚己心。然,重定契约,非仅力之博弈,更需心之承载,道之印证。汝……可准备好承受吾之‘不灭印记’,承接最终之因果?”
随着话语,那化身的光芒开始向内收敛,凝聚,化作一枚复杂到极致、仿佛由无数细微星辰与法则符文构成的白色光印,缓缓向林溪的眉心飘来。那光印看似微小,却散发着一种足以压塌万古青天的沉重感,那是羲和亿万载坚守的意志,是净化虚渊必须承担的至高因果!
林溪凝视着那枚光印,眼中没有丝毫犹豫与畏惧,只有一片澄澈的坚定。她微微颔首:“晚辈,准备好了。”
她放开所有心神防御,主动以魂体迎向那枚不灭印记。
就在印记即将融入她眉心的前一刻,异变再起!
结界破碎的动静,以及那不灭灵识显化时无法完全掩盖的宏大波动,终于引来了更远处的注意!一道尖锐的、带着贪婪与兴奋的奇异鸣叫声,自流影河下游远远传来!同时,林溪怀中的晦影镜碎片剧烈震颤,散发出强烈的、与那鸣叫相互呼应的阴冷波动!
“是收藏家的‘引路魔音’和‘镜锚共鸣’!”林溪瞬间明悟。晦影镜碎片不仅是线索,更是一个坐标,在靠近特定区域或被特定手段激发时,会主动暴露位置,引导收藏家的力量降临!
与此同时,那名清道夫队长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与决绝,他猛地掏出一面血红色的令牌,一口精血喷在上面!“以吾血脉,唤请镜尊!降临投影,镇压叛逆!”
他竟然不惜损耗本源,动用了一种极其危险的、直接沟通虚渊镜灵本体的禁忌之术!
前有不灭印记需全心接纳,后有收藏家爪牙即将降临,侧有林家疯子引动镜灵投影!三方压力,瞬间将林溪置于前所未有的绝境!
那枚代表着最终传承与因果的不灭印记,已触及她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