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丝能量波动极其细微,却带着一种明确的“指向性”,如同黑暗中悄然伸出的触须,精准地扫过林溪刚才所站的位置。它并非活物蓬勃的生命气息,也不是古噬那种污秽扭曲的污染感,而是一种……冰冷的、机械的、带着特定指令意味的探测能量。
林溪屏息凝神,将自身存在感降至最低,灵识内敛,如同顽石枯木,唯有感知的“弦”紧绷着,捕捉着黑暗中每一丝变化。太初源气在体内无声流转,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任何冲突。
黑暗中,先是一点微光闪烁,如同夏夜孤独的萤火。随即,那光点迅速扩大、拉长,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它并非从坑道走来,而是直接从那片扭曲折叠的空间中“渗透”而出,仿佛本就是那片异常空间的一部分。
待它完全显形,立于破败大殿的中央时,林溪才看清它的模样。
那并非血肉之躯,而是一具由无数破碎镜片、扭曲金属、以及某种暗沉木质镶嵌拼接而成的“构装体”。它约莫常人高度,身形瘦削,动作间带着一种不甚流畅的、齿轮卡顿般的僵硬感。它的“头颅”是一面布满蛛网般裂痕的椭圆镜面,镜面深处,两点幽蓝色的光芒如同鬼火般缓缓跳动,扫视着大殿。它的双臂是两柄弧度诡异、边缘闪烁着寒光的巨大镜刃,而它的躯干和腿部,则由无数大小不一、棱角分明的镜片覆盖,映照出大殿内扭曲破碎的景象,使其身形更显迷离。
“镜骸守卫……”一个名词自然而然地从林溪的记忆深处浮现,伴随着一些零碎的信息——这是珍珑镜宫用于看守重要据点或封印之地的低级造物,依托于特定环境存在,拥有一定的空间适应性与战斗能力,其核心驱动来自于被禁锢、破碎的镜灵残魄或类似的灵性本源。
眼前这具镜骸守卫,显然状态不佳。它身上的镜片多有破损,连接处的金属锈迹斑斑,木质部分更是布满腐朽的孔洞,行动时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其头颅镜面后的幽蓝光芒也明灭不定,显得能量匮乏。但它依然忠实地执行着某种古老的指令,巡逻着这片被遗忘的废墟。
镜骸守卫那两点幽蓝的光芒,缓慢而机械地扫过大殿的每一个角落。当光芒掠过林溪藏身的阴影区域时,似乎有瞬间的凝滞,那冰冷的探测性能量再次扫过,比之前更加强烈了一些。
林溪心中一凛。虽然她隐匿得很好,但这守卫毕竟与此地环境融为一体,其探测方式或许并非完全依赖于常规的能量或生命感知。它可能对任何“异质”的存在都极其敏感。
果然,那镜骸守卫头颅转动,两点幽蓝光芒牢牢锁定了林溪所在的阴影区域。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僵硬地抬起一只镜刃手臂,指向林溪,另一只手臂则横在身前,摆出了戒备与攻击的姿态。它头颅镜面上的裂痕似乎因为能量的聚集而微微发亮,那幽蓝光芒也稳定了不少,散发出冰冷的敌意。
战斗无法避免了。
林溪不再隐藏,从阴影中一步踏出。她没有立刻发动雷霆攻击,而是想借此机会,更深入地了解这种收藏家造物的特性。
镜骸守卫见目标现身,毫不犹豫地发动了攻击。它那横在身前的镜刃手臂猛地一挥,一道薄如蝉翼、近乎透明的月牙形光刃悄无声息地撕裂空气,以惊人的速度斩向林溪。光刃所过之处,空间都泛起了细微的、如同水波般的涟漪,显然蕴含着切割空间的特性。
林溪身形微侧,那道光刃擦着她的衣角掠过,击中后方的黑色墙壁,却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只是让墙壁表面的徽记似乎微不可查地亮了一瞬。
“依托此地环境,攻击能被墙壁吸收甚至补充?”林溪心中瞬间明了。在这里与它缠斗,极为不利。
与此同时,镜骸守卫另一只手臂也挥动起来,这一次并非远程攻击,而是它身前的一片空间骤然扭曲,数十片锋利的、边缘闪烁着寒光的破碎镜片凭空出现,如同被无形之手操控,从四面八方朝着林溪激射而来,封死了她所有闪避的角度。
林溪眸光一凝,不再留手。她并指如剑,指尖太初源气凝聚,化作一道凝练无比的清辉,不闪不避,径直点向那镜骸守卫头颅的核心——那两点幽蓝光芒的中心!
“破!”
清辉后发先至,速度远超那些激射的镜片。就在清辉即将命中那镜面头颅的瞬间,镜骸守卫头颅的镜面猛地爆发出强烈的幽蓝光芒,光芒中映照出的不再是破碎的大殿,而是无数扭曲、痛苦、嘶嚎的灵魂面孔!一股强烈至极的精神冲击,混合着被禁锢残魄的怨念,如同决堤洪水般顺着林溪那道清辉,反向冲击她的灵识!
这是镜骸守卫的杀手锏——直接攻击心神!
若是一般修行者,哪怕是修为高深者,猝不及防之下,灵识也必然受创,甚至可能被那无数怨念侵蚀,陷入疯狂。
然而,林溪的灵识,是历经虚渊心象锤炼,与太初本源相融,更与新盟约紧密连接的不灭灵识!这点层度的精神冲击,对她而言,如同清风拂山岗。
她心念不动,灵识稳如磐石,指尖清辉没有丝毫滞涩,精准地点在了那镜面头颅的正中心!
“咔嚓——!”
一声清脆悦耳的碎裂声响起,如同冰面破裂。那布满裂痕的镜面头颅,从被点中的位置开始,裂纹瞬间蔓延至整个镜面。镜面后的两点幽蓝光芒剧烈闪烁,发出一种类似哀鸣的、高频的能量尖啸,随即骤然熄灭。
镜骸守卫挥出的镜刃光弧和那些激射的破碎镜片,在距离林溪身体仅寸许之地,如同失去牵引般,瞬间崩散、消散于无形。它那僵硬的身躯摇晃了几下,发出最后几声零件松动的“嘎吱”声,随即轰然倒地,构成身体的镜片、金属、木材哗啦啦散落一地,那头颅镜面更是彻底碎裂成齑粉,只在原地留下一小团微弱、混乱、即将彻底消散的灵性能量残渣——那便是被禁锢驱使的镜灵残魄最后的痕迹。
战斗结束得很快。但林溪脸上并无喜色,反而眉头微蹙。这镜骸守卫虽然破败,但其攻击手段诡异,尤其是最后那一下精神冲击,若非是她,换做云澜或者镜匠前来,恐怕都要费一番手脚。而且,它与此地环境的紧密联系,也预示着更大的麻烦——或许它的存在,本身就是某种警报机制。
她快步走到那堆残骸旁,蹲下身,仔细感知那团即将消散的灵性残渣。残渣中充斥着痛苦与混乱,但透过这些,她勉强捕捉到了一些极其破碎、模糊的画面碎片:
……无尽的黑暗……冰冷的束缚……力量被一丝丝抽离……痛苦的嘶鸣……一个巨大的、旋转的漩涡(与墙上徽记中心的螺旋极其相似)……以及,一个模糊的、穿着古老服饰的身影,手持一面造型奇特的罗盘状镜器,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灵性残渣彻底消散。
林溪站起身,心情沉重。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印证了她的部分猜测。这里确实是一个处理、研究镜灵(或其他灵性存在)的场所,而且年代可能非常久远。那个手持罗盘镜器的模糊身影,是早期的收藏家成员?还是另一个独立的、但理念相似的镜道修行者?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大殿中央那破损的石台和后方诡异的黑墙。镜骸守卫被激活,说明此地的防御机制仍在部分运行。那么,这面黑墙之后,或者这石台之下,是否还隐藏着更深的秘密?那个造成墙壁爆裂性破损的力量,又是什么?它成功逃脱了吗?
她走近黑墙,尝试将手贴在冰冷的墙面上,灵识小心翼翼地探入,试图绕过那吸收能量的特性,感知其内部或背后的情况。
就在她的灵识与墙面接触的刹那——
嗡!
一股远比镜骸守卫残渣中更加庞大、更加清晰、也更加汹涌澎湃的记忆洪流,伴随着无数强烈的情感碎片,猛地冲入了她的灵识!
不再是旁观碎片,而是……身临其境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