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萝半抱着陈潇在后座,简单检查了一下,没发现特别严重的伤口。
但人昏迷不醒,可能有内伤。
这样的情况下,两个人都是心急如焚的状态。
一路上,车子已经严重超速,但梁述还是追了上来。
“滚开!”
何肆降下侧面车窗,冲对面的人亮出了武器:“姓梁的!我劝您适可而止,再跟过来,就不要怪何某不客气!”
“这里不是海市,你知道哪家医院值得相信,哪个专家能救她性命?”
梁述丝毫没有被威胁,只是偏头解释了 一句:“何肆,你他妈给我用脑子想一想,人已经这样了,我还用得着再补刀吗?”
这话没毛病。
如果今天的意外真是梁述所为,这个时候,他避嫌都来不及,哪里会主动管闲事?
梁氏在这边有产业,有人脉,不管送进哪一家医院,对方想动手,也只会暗地里。
实在不必留下把柄。
“信他一回。”阿萝擦干净陈潇嘴角的血渍,对前面的何肆说,“他不敢明着做什么。”
何肆想了想,最后没反对。
这样的时候,拉上这个人也没有坏处。
潇小姐出事,他们本就该以死谢罪。
这人要是敢耍花样,正好拉他陪葬,给陈非白灭掉一个隐患,也算死得其所。
医院已经提前打过招呼,阿萝陪同检查,何肆寸步不离跟在梁述身边。
他是陈非白身边身手最好的下属,这样的近距离,他的手,能比子弹更快掐断梁述的喉咙。
“你不累吗?”
梁述懒散地靠在走廊墙面抽烟,笑容在烟雾里充满讽刺:“别学你家主子那一套,我不是他,不会卑鄙到对一个女孩子下手。”
何肆:“……”
“要吗?”半开的烟盒露出烟嘴,像收买人的廉价贿赂,但往往是男人难以拒绝的邀约。
何肆还是不搭理。
梁述也不勉强,一根接着一根,很快地面积起烟灰。
过了片刻,检查室门打开,梁述立刻丢了没抽完的半根烟在地上,用昂贵的皮鞋踩灭,表情有几分急切地上前询问:“她怎么样?”
“有轻微脑震荡,其余的都是皮外伤,不严重。”医生摘下口罩,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
梁述听后,吁一口气,对何肆说:“人没事,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阿萝叫住梁述,“还未醒,你不能走。”
“你以为你能留下我?”梁述玩味地笑了笑。
“不能。”女人直白地说,“但阿萝贱命一条,换您,不亏。”
“oK。”梁述索性在等待的长椅上坐下,“清者自清,我留下也无妨。不过我劝你,最好是排查一下昨天在场的人,比较有效。”
这话没错。
但没过一会儿,段宁那边就传来消息,说那个锁扣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弹簧。
弹簧断裂,不回弹,所以才会滑落。
那个位置没有明显的人为痕迹,断痕不整齐,看起来像是经过长时间使用逐渐断掉的。
工作人员只检查了锁扣是否牢固,却不知道弹簧会出问题,应该是疏漏造成的意外。
…
陈非白没能得到消息,因为陈潇醒来后的第一时间,就是阻止何肆汇报。
而何肆为何迟迟没有递消息回去,一是,陈潇没有大碍。
二是,事情还没有查清楚,贸然打电话过去,反而什么都说不明白。
刚接完段宁电话,就想跟老板请罪,可这时在病房里陪护的阿萝打开门,说:“潇小姐让你进去。”
“别告诉他,我没什么大问题。”陈潇声音没什么变化,就是感觉,那个语气好像清冷了许多。
何肆还是迟疑:“可是…”
“你们要是想死,我不拦着。”陈潇言尽于此。
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们说:“出去!我要休息了。”
何肆一怔。
目光移开,刚好和阿萝对视,彼此眼中皆有惊诧。
两个人离开病房前,关了灯,就守在门外,寸步不离。
梁述站起来,何肆主动说:“今天谢谢梁先生了。”
“客气。”梁述越过男人肩膀,看了眼病房窗口。
还好,这个女孩没有和他的小公主一般殒命。
在看见陈潇和蓝弯一样,爱吃寨子里的野菜开始,梁述就是这样判定。
该死的是陈非白,其他人皆是无辜的受害者。
黑暗中,病床上的人睁开眼睛,眸光再也不见从前的温软,眼神冰冷彻骨,哪有半点睡意。
八岁起戴着假面具示人,作为蓝家小公主的挡箭牌,用来为她抵御一切未知的危险,是蓝振申救顾青柠母亲唯一的条件。
他说:“从此以后你就是蓝弯,我唯一的女儿。”
顾青柠从未见过真正的蓝小姐,连蓝屿森都不知道,自己的妹妹,其实是替身。
不是一母所生,蓝振申再婚的时候,就把四岁的儿子送到封闭式贵族学校接受教育。
一直到顾青柠来到蓝家后的第二年,才见到他。
在蓝家多年,顾青柠断定,那个孩子,应该是从出生起,就隐姓埋名,生活在另一个地方。
或许是因为蓝家太危险,两任妻子又皆是死于非命。
于是为了保住亲生女儿一世平安,蓝振申选择给这个孩子换一个命运。
但这个身份必须要有人来顶替,才不会被有心人追根到底。
医院相遇,前一个替身刚好死去,正好缺一个替补。
顾青柠,就是他看中的下一个人选。
当时,女孩正在跟医生下跪,请求对方救一救她的母亲。
靳夫人给的四十万早已经用完,她山穷水尽,走投无路。
对方肯伸出援手,不管是不是跟魔鬼交易,那一刻,为了母亲,她别无选择。
蓝小姐生下来脸上就有一个月牙形胎记,顾青柠的脸上涂抹了特殊的东西,掩盖真实容貌,还微调了声音。
全世界只有一个人见过她真正的样子,是陈非白。
十八岁生日那天,因为对方没送礼物,蓝弯央求他送自己回家。
还把自己最致命的秘密,坦诚相告。
那是她唯一的退路,却被自己亲手毁掉。
往后种种,果真如他所言,皆是活该。
那个房子,是蓝振申送她的成人礼。
抛却其他来说,这个男人演绎的父亲角色很成功。
宠爱有加,危险并存。
人前,她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
暗地里,却参与魔鬼训练,流血流汗。
不合格,就受罚。
挨饿,受冻,关小黑屋,或者是被对手一次次踢下训练台。
这些都是家常便饭。
但顾青柠从来不哭,哪怕嘴里咬出血,始终一声不吭。
能吃苦,够坚韧,表演力优秀。
蓝振申对她很满意。
既能拥有女儿,必要时候,这个孩子还可以成为身边的暗箭,令人防不胜防,一举多得。
顾青柠知道对方的心思,但从未有过半分意见。
这个世界本就等价交换,既然决定用自己作为筹码,就不必顾影自怜,心有不甘。
当她成为蓝弯的那一刻起,便代表再也没有自我。
可顾青柠从未后悔。
因为,没有这个身份,就不会遇见陈非白。
十岁那年秋天,母亲病逝。
尽管用尽一切办法,仍然没能将人留住。
丧事处理的很简单,顾青柠没有崩溃流泪。
她只是站在母亲的墓碑前,背影笔直如松,像一尊雕像,一直到天黑才离去。
茫然,是那个当下最直接的感受。
巨大的荒芜,将她笼罩。
在这个世界上,忽然就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
一个星期后,她放学的路上被绑架。
对方准备充足,枪口直接抵在后腰:“别动。”
这样的恐吓,惊吓不到蓝弯。
不反抗,跟对方走,能少受苦。
对方是有团伙的作案,信息网很全面,也不止她一个目标。
在那里,她第一次见到陈非白。
开门时,走廊的光照进去。
只一瞬间,那张脸,从此在她心上生了根…
这仿佛,就是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