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内的琉璃灯将房间映得暖融融的，榻上的锦被被揉出深深的褶皱，曹子曦蜷缩着身子，侧脸埋在柔软的枕头上，长长的睫毛随着均匀的呼吸轻轻颤动。甄宓躺在一旁，指尖轻轻搭在曹子曦的手腕上，感受着她脉搏的平稳跳动，又抬眼望向案上的铜漏——水珠已滴过三格，距曹子曦入睡已过一个时辰，再睡下去，夜里怕是要辗转难眠，明日更无精神。
她侧过身子，温热的气息拂过曹子曦的耳廓，声音轻得像落在湖面的柳絮：“曦儿，醒醒，先吃点饭再睡。”
曹子曦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的哼唧，像是小猫在撒娇，脑袋往枕芯里又蹭了蹭，手在身侧胡乱抓了抓，抓住半角锦被裹在身上，依旧睡得沉。
甄宓无奈地摇摇头，指尖轻轻划过曹子曦的发顶。她太清楚这人的性子了，一旦沾了床，便是天塌下来也未必能立刻叫醒她，唯有一个法子，能让她瞬间清醒。
甄宓俯得更近了些，指尖轻轻捏住曹子曦的耳垂，指腹带着掌心的温度，轻轻揉搓着那片柔软的肌肤。
不过片刻，曹子曦便猛地睁开眼，眼神还蒙着一层水汽，像被雾气笼住的湖面，带着刚睡醒的迷茫。她眨了眨眼，看清眼前的人是甄宓，嘴角下意识地往下撇了撇，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宓儿，我还没睡好呢……再让我睡会儿”，说着，她脑袋一歪，就要往枕头上倒回去。
甄宓眼疾手快，伸手撑住她的后背，掌心抵着她温热的衣料，语气里带着几分嗔怪：“先吃些饭再睡。你瞧，我把饭菜温在小炉上，都热了两遍了，再不吃，菜里的鲜味都要散了。难不成你想让我一直守着炉子，给你温到后半夜？”
曹子曦的动作顿住了，她鼻尖动了动，空气中似乎飘来淡淡的鸡汤香气，混着烤鸡腿的油脂香，勾得胃里的馋虫瞬间醒了。她慢吞吞地坐起身，揉了揉眼睛，睫毛上还沾着细碎的睡意，嘟囔道：“好吧，谁让宓儿的菜好吃呢，换了旁人，就算把山珍海味摆我面前，我也懒得起来”
甄宓被她逗笑了，伸手替她理了理皱巴巴的衣襟，起身走向墙角的小炉。炉子上的铜锅还冒着袅袅热气，她掀开锅盖，浓郁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里面盛着曹子曦最爱的当归鸡汤，汤面上浮着一层淡淡的油花，金黄的鸡腿浸在汤里，旁边还卧着几颗圆润的红枣；旁边的白瓷盘里，摆着翠绿的清炒时蔬，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粟米羹，米粒熬得软糯，泛着淡淡的米香。
她将铜锅和瓷盘一一端到案上，又取来两双乌木筷子，用干净的布巾擦了擦，才回头对榻上的人笑道：“快起来吧，再磨蹭，鸡汤就要凉了。”
曹子曦拖沓着脚步从榻上下来，她走到铜盆边，拿起浸了温水的布巾，用力擦了擦脸，冰凉的水顺着脸颊滑落，让她瞬间清醒了不少，眼神也亮了几分。
待她走到案边，目光落在满桌饭菜上时，眼睛瞬间瞪圆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发出轻轻的“咕噜”声，惊喜地说道：“哇，做了这么多好吃的！宓儿你也太疼我了，知道我今日处理政务累，特意给我补身子呢？”
她说着，拿起筷子就往那只鸡腿伸去——那鸡腿烤得油光锃亮，表皮泛着琥珀色，一看就外酥里嫩。可筷子刚碰到鸡腿，就被另一双筷子稳稳拦住了。
甄宓握着筷子的手轻轻一抬，将她的筷子挡在半空，眼神带着几分认真：“先喝些汤，润润胃，再吃荤菜，对胃好。你刚睡醒，脾胃还没活动开，上来就吃油腻的，待会儿又该喊胃疼了”
曹子曦看着甄宓眼底的认真，像被老师盯着的学生，只好乖乖放下筷子。她拿起案边的白瓷汤碗，甄宓顺势给她舀了一碗鸡汤，还特意挑了块带筋的鸡肉放在碗里。曹子曦吹了吹汤面的热气，抿了一口——浓郁的鸡汤在舌尖化开，带着当归的微苦，又被红枣的甜意中和，暖融融的顺着喉咙滑下去，瞬间熨帖了五脏六腑。
她立刻露出讨好的笑容，眼睛弯成了月牙，对着甄宓说道：“这汤真不错！比上次云锦楼大厨送来的鸡汤还鲜，宓儿你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甄宓看着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就你嘴甜，知道哄我开心”
“什么叫嘴甜！”，曹子曦立刻反驳，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这汤本来就好喝！我可不是随口夸你的”，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实话，她端起汤碗，仰头一口气将剩下的汤喝了个精光，连碗底的鸡肉都嚼得干干净净。
“当心烫着！”甄宓急忙伸手去接她手里的碗，指尖触到碗壁时，果然还带着烫手的温度。她嗔怪地瞪了曹子曦一眼，将碗放在案边，伸手替她擦了擦嘴角沾着的汤渍：“下次不许这样了，若是烫到舌头，有你哭的。再这样冒失，我往后就不给你做这些好吃的了”
曹子曦一听这话，立刻慌了，伸手拉住甄宓的胳膊，轻轻晃了晃，语气里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好宓儿，我错了，下次不敢了，你可不能不给我做饭，不然我只能啃干粮了，多可怜啊！”，她说着，还故意挤出几分委屈的神情，眼神巴巴地望着甄宓，像只被抛弃的小狗。
甄宓被她逗得没了脾气，叹了口气，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你啊！有时候真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点都没有将军的样子。在外面对士兵那么严厉，训话时连眼皮都不抬一下，怎么到了我这里，就这般没正形？”
曹子曦毫不在意，拿起筷子夹起那只鸡腿，咬了一大口，嫩嫩的表皮在齿间裂开，鲜嫩的肉汁瞬间溢满口腔。她满足地眯起眼睛，嘴角沾了点油星，含糊地说道：“那是在外人面前嘛，我是将军，得端着架子，不然士兵们不服我。在你面前，我还端着干啥？我在你面前，就是曹子曦，不是那个要扛着军务的将军”
甄宓看着她餍足的模样，忍不住笑了，拿起公筷给她夹了一筷子青菜：“你啊，就是歪理多。快吃点青菜，别光吃肉，小心明日上火，喉咙疼又要赖我没提醒你”
曹子曦乖乖地夹起青菜塞进嘴里，脆嫩的菜叶带着淡淡的清甜，中和了肉的油腻。她又舀了一勺粟米羹，软糯的米粒滑进胃里，暖得人心里发甜。不一会儿，她便将碗里的饭吃了个精光，连鸡汤都喝得只剩底，伸手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甄宓拿起桌边的青瓷茶壶，给曹子曦倒了杯温热的雨前茶，茶水清澈，泛着淡淡的茶香，刚好能解腻。曹子曦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小口喝着，目光落在甄宓脸上，眼神渐渐柔和下来。
甄宓喝了口茶，忽然想起白日里甄肃的事，她放下茶杯，看着曹子曦说道：“曦儿，你对小肃是怎么安排的？”
曹子曦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随即反应过来，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这小子来找你了吧！”
甄宓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小肃太浮躁了，做事毛毛躁躁的，缺乏历练。他是我看着长大的，人不坏，就是性子太冲动，你替我好好练练他，让他收收性子”
曹子曦喝了口茶，缓缓说道：“这段时间忙着熟悉无极城的政务，还要整顿军营里的旧部，确实没时间想他的事。不过正好，从明天起，军营要训练一批新招募的士兵，有个活倒是很适合他”
她顿了顿，故意卖了个关子，看着甄宓说道：“不过那活可不轻松，到时候他要是撑不住，找你哭鼻子，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甄宓听了，却没有丝毫担心，反而笑了起来，眼底带着几分坚定：“那就练到他没力气找我哭”
曹子曦有些惊讶地看着甄宓，没想到甄宓还有这一面，有点小腹黑，不过自己很喜欢，笑道：“有姐如此，也是甄肃的福气”
又坐了片刻，铜漏里的水珠已滴过七格，夜已深了。曹子曦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声音带着几分困意：“宓儿，时候不早了，我们安歇吧”
甄宓点了点头，起身收拾好案上的碗筷，又吹灭了案边的琉璃灯，只留下榻边那盏小灯，昏黄的光将榻上的锦被映得格外柔软，曹子曦走到榻边，替甄宓掀开锦被，又伸手将她拉到榻上，自己则顺势躺下，将她搂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呼吸间满是她身上淡淡的兰花香。
甄宓靠在曹子曦的怀里，听着她有力的心跳，像听着最安稳的鼓点，渐渐有了困意。
室内渐渐安静下来，只有两人均匀的呼吸声，伴着铜漏偶尔滴落的水珠声，在密室里轻轻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