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诚……”赵国安咀嚼着这两个字,眼神越发深邃,“是啊,忠诚。这两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尤其是在面对诱惑,面对威胁的时候……”
张强的脸色开始发白,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感觉赵国安的目光仿佛要把他刺穿:“赵…赵股长,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赵国安移开目光,仿佛刚才只是随意的闲聊。
“就是觉得,这份沉甸甸的责任,咱们都得时刻记在心里。好了,你去把刚才温云清的补充笔录也整理好,连同之前的,一起送到机要室归档。记住,所有关于‘地图’和特务对话的内容,列为绝密!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查阅!包括你自己!”
“是!是!赵股长!我马上去办!”张强如蒙大赦,连忙抱起笔录本,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办公室。
看着张强仓惶的背影,赵国安眼中最后一丝侥幸也熄灭了。
那掩饰不住的慌乱,几乎印证了他的猜测。
痛!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不是为可能失去一个手下,而是为那份被玷污的信任,为那身庄严的制服下可能隐藏的肮脏背叛!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愤怒和失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验证,是行动,是挽回可能造成的损失!
他拿起桌上的保密电话,拨通了一个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号码:“喂,是我,赵国安。给我接地区公安处王处长……对,有紧急情况汇报,涉及内部人员泄密可能,代号‘鼹鼠’,请求技术支援和秘密监控……”
温云清那看似轻描淡写的提醒,如同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赵国安心中激起了滔天巨浪,也悄然启动了一场针对内部蛀虫的无声猎杀。
那份失望与痛心,化作了更加坚定的决心。公安队伍,容不得半点沙子!
温云清他们现在正守在手术室前,实在是没看到军人同志安全就放不下心来。
主刀医生一边摘口罩一边走出来,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庆幸:“万幸!送来的还算及时!子弹取出来了,没伤到要害,但失血非常严重,加上严重冻伤,身体极度虚弱。
手术很成功,命保住了!接下来就看他的恢复能力和意志力了!小伙子身体素质底子非常好,求生意志也强得惊人!这么重的伤,送来的状态比预想中好太多了,简直是奇迹!”
温云清站在人群后面,听着医生的话,嘴角微微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深藏功与名。
知道人没事了,李建国和温云清也放下心来。县里领导表示后续照顾和调查由他们负责。
离开前,温云清最后看了一眼手术室紧闭的门。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再次浮现在他脑海,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
“那双眼睛…真好看。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他心中默默想着,随即转身,跟着李建国离开了医院。
温云清和李建国离开后,县公安局的审讯工作紧锣密鼓地展开。
那四个日本特务被分别关押在县公安局看守所最严密的房间内。
温云清的提醒,像一根刺扎在赵国安心里。
他表面上不动声色,暗中却加强了对看守所的监控,尤其留意那个异常的张干事。
他向上级做了秘密汇报,并联系了刚刚赶到县城的部队同志——正是受伤军人的堂哥,某部侦察连连长,秦锋。
秦锋三十岁左右,身材精悍,眼神锐利如刀,带着军人特有的铁血气质。
得知堂弟秦岳脱离危险,他松了口气,但听到有日本特务追杀堂弟,并且县局内部可能有内鬼时,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冰冷。
“赵股长,我的人会配合你们。”秦锋的声音低沉有力,“务必把内鬼揪出来!弄清楚他们的目的!”
深夜,县公安局看守所走廊灯光昏暗。
张强值夜班。他看似在例行巡逻,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朝着关押其中一个相对清醒特务的监室靠近。
他左右张望,确认无人注意后,迅速靠近监室铁窗,用极低的声音,夹杂着几句生硬的日语问道:
“……(日语)地図…どこ…?(地图…在哪里?)”
“……(日语)军人…持って…?(军人…拿着?)”
“……(日语)见つからなかった…(没找到…)”
监室里的特务原本闭着眼,听到声音猛地睁开,看到是张强,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和怨毒,同样用极低的声音快速回答:
“…(日语)分からない…あの小僧…邪魔…(不知道…那个小鬼…碍事…)”
“…(日语)恐らく…军人が…隠した…(可能…被军人…藏起来了…)”
“…(日语)早く…助け出せ…(快点…救我出去…)”
张强脸色一变,刚想再问。
“啪嗒!”
一声清脆的开关声响起!看守所走廊瞬间灯火通明!
赵国安、秦锋,带着几名荷枪实弹的公安干警和部队战士,如同神兵天降般出现在走廊两端,彻底堵死了张强的退路!冰冷的枪口齐刷刷地对准了他!
张强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手中的记录本“啪”地掉在地上。他知道,自己完了!彻底暴露了!
“张强!你涉嫌勾结敌特,出卖国家机密!现在正式逮捕你!”
赵国安的声音如同寒冰,带着压抑的怒火。两名干警立刻上前,利落地将浑身瘫软、面如死灰的张强铐了起来。
审讯室里,灯光惨白。赵国安和秦锋亲自审讯张强。
在铁证面前,张强的心理防线迅速崩溃。他涕泪横流地交代:他只是被境外势力用金钱和许诺,能帮他调回大城市的诱惑发展的一个低级线人,代号“鼹鼠”。
他的任务主要是收集一些地方上的经济、社会情报,偶尔传递一些他认为“有价值”的信息。这次关于日本特务的行动,他事先毫不知情。
特务潜入以及追杀秦岳的事情,他也是在医院听温云清讲述才知道。他当时听到“地图”这个词,又惊又怕,才冒险想去监室打探消息,想将功赎罪或者多捞点好处。
“地图?什么地图?”秦锋厉声问道。
“我…我真的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地图!”张强哭丧着脸,“我只是隐约听上线提过,说近期可能有‘大货’过境,是关于…关于边境线某个重要区域的…详细测绘地图…价值极高…”
秦锋和赵国安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边境军事地图!这绝对是最高级别的军事机密!难怪会引来日本特务不惜代价的追杀!
“你的上线是谁?怎么联系?”赵国安追问。
张强交代了一个联络方式和上线的大致体貌特征。
虽然张强知道的核心机密不多,但他这条线暴露,以及他提供的关于“地图”的模糊信息,已经足够引起高度重视。
秦锋立刻将情况加密上报。针对张强上线的抓捕行动和边境地区的严密布控,在无声中迅速展开。
温云清跟着李建国回到了大咯拉村。关于他雪地擒敌特、救军人的事迹,早已像风一样传遍了整个村子。
村民们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佩和惊叹,几乎把他当成了传奇。
只是支书李婶家对他的“投喂”更加频繁了,李婶看他的眼神简直像看自家最有出息的儿子。
日子似乎又恢复了冬日的平静。温云清偶尔会想起医院里那双惊鸿一瞥的眼睛,想起那个昏迷的军人。
不知道他醒了没有?恢复得怎么样了?
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力气特别大、运气特别好”的知青,已经进入了更高级别部门的视野。
一份关于他的简要报告,连同大咯拉村事件的详细卷宗,正静静地躺在某位首长的案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