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论声随着脚步声渐渐远去。
林怀音怔在原地,只觉那些话语如同细针,密密麻麻扎在心口,泛起一阵酸涩的闷痛。
偏殿内,欣悦公主已经摆好了宴席。
紫檀木的圆桌上摆满了珍稀佳肴,水晶盘里盛着鲍参翅肚,连桌子上的筷子都是镶着宝石的银筷。
林怀音想了想,既然是公主邀请,便依礼坐在了沈淮之的下首。
欣悦公主顿时沉了脸色,这贱婢怎么敢?她沉声斥道:“谁让你坐的?这里也是你能上桌的地方?”
林怀音闻言,赶紧站了起来,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沈淮之却一把拉住她,语气坚定,“坐下,我让你坐的。”
林怀音左右为难——一边是公主的威严,一边是沈淮之的坚持,她都不知该听谁的了。
沈淮之看向欣悦公主,忽然站起身。“既然娘亲并不欢迎她,儿子也不便久留了。”
言罢,沈淮之站了起来,作势要走——
“淮儿!”欣悦公主霍然起身,“你竟然为了一个贱婢,驳娘亲的面子吗?”
“娘,”沈淮之语气沉静,“请您不要张口贱婢,闭口贱婢,她有自己的名字,您可以叫她怀音姑娘。”
“淮儿,你非要如此对娘吗?”欣悦公主的声音微哽,语气明显弱了下来。
沈淮之脚步顿住。
欣悦公主见他停了下来,接着道:“苏大人与苏小姐很快将至,你此刻离去,将娘置于何地?”
话音刚落,门外已传来通传声。
只见一位身着青灰色儒衫、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缓步而入,而他身后则跟着一位女子。
女子年约二十,气质恬静,如兰如菊。身着月白色云纹锦裙,裙摆绣着连理枝,行走间如流风回雪。
看她的长相更是出众,就好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子,五官精致,肤白胜雪,一举一动都透露出大家闺秀的端庄雅致。
“下官苏砚辞,携小女银玥,见过公主,世子。”苏砚辞拱手行礼,声音温和。
苏银玥跟着行礼,姿态优雅:“银玥请公主安,问世子安。”那声音清润,如珠落玉盘。
沈淮之连忙回礼,“苏大人不必多礼,银玥姑娘还请入座。”
他语气平和,目光扫过苏银玥时,方才和娘亲之间剑拔弩张的气势忽然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温和有礼。
欣悦公主瞬间换上热情的笑容:“苏大人、苏小姐快快请坐!本宫盼你们多时了。”
她亲自引他们入座,席中只有四把椅子。按人头算,一人一把,刚好没有小丫鬟的位子。
这是明显要将她排挤出局。
林怀音悄悄退到沈淮之身后,俯身头轻声道:“世子,我……还是去外面等你吧。”
此刻她才明白,原来这就是一场精心安排的局。公主邀请她的目的,就是让她看清自己的身份。
沈淮之却握住她的手腕,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既然来了,就一起用膳吧。”
他转向一旁的侍女道:“取把椅子过来。”
欣悦公主闻言,脸色微变,但在苏氏父女面前又不好发作,只得压下心中不悦,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容。
宴席开始,各种美味佳肴被陆续端上桌子。
欣悦公主很快恢复了常态,目光在苏银玥和林怀音之间扫过,眼中笑意更深。
“苏小姐近日在读什么书?”公主亲切地问。
苏银玥放下银筷,得体回应:“回公主,近日在读《诗经》与《女诫》,偶也临摹卫夫人的字帖,只是笔力稚嫩,还需勤加练习。”
“哎,苏小姐过谦了。听闻你的书法在京中闺秀里已是翘楚了。”公主赞道,随即似不经意地瞥向林怀音,“不像有些人,怕是连字都认不全吧?”
林怀音垂着眸子,握着筷子的指尖微微发白。
沈淮之面色平静,从容接话道:“母亲说得是。怀音从前很少读书,儿子正打算请位女先生单独教她。她聪敏伶俐,天资聪颖,相信用不了多久就可学会,假以时日,定然不输他人。”
他这话既维护了林怀音,又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欣悦公主被话噎住,只得勉强笑了笑,转而继续与苏银玥说话:“银玥,你尝尝这蟹粉狮子头,这是淮儿的最爱。你们年轻人,或许口味相近。”
“谢公主。”苏银玥小口尝着,举止端庄,用餐姿态更是优雅,与公主言笑晏晏,应对自如。
席间,沈淮之虽与苏砚辞叙旧,与苏银玥寒暄,但始终没有冷落身边的林怀音。
他很自然地为她夹菜,不一会儿,林怀音的碗里堆满了菜。
这些菜品看着还不错,又是沈淮之的一片心意,反正来也来了,总不能饿着自己,林怀音拿起筷子慢慢吃起来,输人输气场,但是肚子不能输。
苏银玥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面上依然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只是执筷的手指微微收紧。
欣悦公主见沈淮之如此维护小丫鬟,心中气恼不已,却碍于场合不能发作。
她笑着对苏银玥说:“说起来,你俩已多年未见,今日重逢,本宫甚觉欣慰。淮儿,你可记得?当年你在国子监求学时,每逢休沐总爱往苏大人府上跑,和银玥也最说得来,那时为娘的耳朵都要磨出茧子来了,你总是银玥长,银玥短的……”
沈淮之只觉呼吸一滞:“娘,过去的事,莫要再提了……”
他话音未落,欣悦公主又道:“前几日整理你的旧物,瞧见一方帕子,那针脚细密,绣功精湛,也不知是出自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