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内苑,迎接林珩钧凯旋的宫宴刚刚结束,殿内还残留着喜庆与喧闹的余温。
帝后二人相携回到寝宫,卸下一身繁重的礼服。
屏退所有宫人后,内殿只剩下帝后二人,李月容脸上作为皇后的得体笑容,终于缓缓敛去。
她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无声地叹了口气,一抹忧思与黯然浮上她的眉宇间。
一直留意着她的林珩钧,立刻察觉到了她低落的情绪。
他轻轻走到她身后,温柔地将她拥入怀中,低声问道:“怎么了?方才宴席上就见你有些心神不宁。可是累了?还是又在想岳父岳母和小宝了?”
他的话语戳中了李月容的心思,她在他怀里转过身,仰起脸,眼中已泛起点点水光。
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夫君,我…我控制不住自己去想。天下是太平了,我们一家也团聚了,可是爹娘和弟弟……他们如今到底在哪里?是否平安?吃不吃得饱,穿不穿得暖?前些年那样兵荒马乱,他们三个人,可怎么熬过来的啊……”
说着,眼泪便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
林珩钧心疼地拭去她的泪水,将她搂得更紧,低声承诺道:“月容,别担心,岳父岳母和小宝他们一定不会有事的。”
他捧起她的脸,目光坚定,“我已经加派了人手,在全国范围内细细寻访。如今天下一统,政令畅通,再不像以前那样消息阻隔。相信我,一定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传来!”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深深的歉意与自责:“说起来,都怪我当初考虑不周。先皇驾崩前,我确实察觉京中气氛不对,提前派了小河,带着侍卫快马加鞭赶往赵家村,就是想抢在大乱之前,将岳父岳母和小宝,都平安接到西北庇护。可谁曾想…先皇去得那样突然,三皇子与大皇子顷刻间便刀兵相向,天下大乱的速度远超预料。”
李月容依偎着他,听到他自责,柔声安慰道:“这怎么能怪你?天意弄人,谁也无法预料。”
林珩钧叹了口气,继续道:“后来据小河回报,等他日夜兼程赶到赵家村时,还是晚了一步。村里人说,岳父岳母他们见局势骤然恶化,恐被乱军波及,竟已带着小宝北上寻我们了。”
他握紧李月容的手,语气坚定:“这些年来,我从未停止过寻找。只是之前世道太乱,流民四起,线索时断时续。但现在不同了!月容,你给我一点时间,我就算翻遍每一寸土地,也定会将二老和小宝,完完整整地带到你面前!”
李月容听着丈夫这番掷地有声的承诺,心中的焦虑与无助终于找到了依托。
她将脸深深埋进他的胸膛,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虽轻却带着信任:“嗯,我相信你。”
只是心中那份对至亲骨肉的深切担忧,仍旧如同窗外淡淡的月色,挥之不去,萦绕心头。
她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祈求父母幼弟一切平安,盼望着真正全家团圆的那一天,早日到来。
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没过多久,一封加急密报被呈送到了林珩钧的御案前。
他迅速浏览完毕,一向沉稳的脸上瞬间绽放出巨大的笑容,他立刻起身,几乎是小跑着去了李月容的宫中。
“月容!月容!” 人未到,声先至,那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激动。
李月容正在窗边绣花,闻声抬起头,看到丈夫难得失态的样子,心猛地一跳,手中的针线都停了下来:“夫君?怎么了?是不是…是不是有我爹娘的消息了?”
“找到了!找到了!” 林珩钧快步走到她面前,将密报递给她,声音兴奋,“在清河县!他们流落到了清河县!密报上说,岳父岳母和小宝都平安无恙!”
李月容一把夺过密报,目光急切地扫过每一个字,确认父母弟弟都安好无恙后,泪水瞬间涌出。
她捂住嘴,又哭又笑:“平安……他们都平安……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林珩钧紧紧抱住她,分享着她的喜悦:“我立刻就让小河准备!让他带上最得力的护卫,即刻出发,快马加鞭前往清河县,务必尽快将岳父岳母和小宝平安接回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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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县的一处清雅院落内,小宝的妻子徐氏,刚听完铺子管事汇报完这个月的账目,正盘算着给家人添置新衣。
自从去年嫁入李家,她的生活可谓顺心如意。
她仍记得,当初在街角偶然瞥见那个一袭青衫、眉目清朗的年轻秀才,一颗心便不由自主地陷了进去。
回家后,她鼓起勇气向父母表明了心意。
父母疼爱她,立刻派人仔细打听了李家家世。
得知李家家中只有二老和小宝三人,一位早年嫁出去的女儿在兵荒马乱中失散了,再无音讯。
李父是位秀才,家风清正,儿子小宝年纪轻轻也考中了秀才,在邻里间口碑极好,如今在一家私塾教书,为人谦和。
徐家父母觉得这门亲事不错,便请了媒人上门。
李父李母见儿子年纪确实不小了,私下打听过徐家,知道是本地家风不错的富户,徐氏本人性情温婉,持家有道,便欣然应允。
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小宝与徐氏成婚后,却发现徐氏与自己性情相投,日子过得蜜里调油。
更让徐氏感到庆幸的是,公婆极为和善开明。
婆婆在她过门后不久,便爽快地将家中中馈交给了她打理,从不多加干涉。
有时与闺中密友小聚,听她们抱怨婆婆苛刻、丈夫不作为,徐氏都觉得自己简直是掉进了福窝里。
只是,她隐约感觉到,这个家有一件心事。
每逢年节,或是看到别人家女儿回娘家,公婆和夫君总会不自觉地流露出黯然神伤的神色。她知道,他们是在思念那位失散多年的大姑姐。
她曾主动提出,可以动用娘家的关系派人去寻找,却被公婆劝阻了。
李母拉着她的手,眼中含着隐忧,低声道:“好孩子,你的心意我们领了。只是这世道刚太平不久,你姐姐当年嫁的那家…情况有些特殊。若是她平安无事,自有重逢之日。若是…我们贸然寻找,只怕…只怕会给她惹来麻烦。”
这话语焉不详,却让徐氏更加疑惑,她觉得公婆和夫君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瞒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