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府。
一大早上,各房主院的气氛就变得压抑。
并不是昨晚的事引起的,而是一起床,就听闻贴身嬷嬷来报,自家小心肝夜不归宿。
各房夫人都性格迥异,有的担忧不已,立马命人全府搜寻,还出去找。
有的怒火中烧,拿着棍子亲自寻人。
还有的,召来所有下人,挨个排查一番后,锁定了地宫。
管家立即带着数名护卫前往地宫,来到斗兽场门口,看到大门紧闭,管家诧异不已。
拿出特制钥匙,打开机关锁。
开门的一瞬间,一个影子一晃而过,还撞倒了一名护卫。
有护卫眼尖看出,那影子像是一个孩子。
“方管家,刚才那好像是个孩子。”
方管家狐疑,点出两个护卫,“你们两个追上去看看。”
两名护卫领命而去,剩下的人则随着方管家进入斗兽场。
然而里面空无一人,只是地上有凌乱的痕迹,还有少许的血腥脏污。
方管家眉头紧锁,派人叫来地宫管事。
“我问你,昨日几位少爷、小姐,可是来过这里?”
地宫管事恭敬回答,“来过!小人也未曾见几位小主子离开。”
方管家眉头皱得更紧了,既然人没走,那去哪里了?
“你且把昨日几位小主子在地宫里的事,都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地宫管事察觉有异,不敢隐瞒,便把昨日方明宣几人从进入地宫起,做过的事都说了出来。
听到方明宣竟叫人把小怪物弄出来玩耍,方管家心头一紧,忙抓住地宫管事胳膊。
“那小怪物呢!”
地宫管事眼里带着无辜,“五少爷没说把人弄回去,咱就没管。”
方管家脑子里莫名闪现过刚才开门时,从门内闪现出的影子,再结合护卫说是个小孩子的身形,他心里咯噔一下。
“你!你怎的如此蠢笨!几位主子这么久没声,你就不知道差人来看一眼?!”
“五少爷向来脾气古怪,小的哪敢派人打扰……”
方管家一脚踹开唯唯诺诺的男人。
转头下令,“给我搜!那小畜生逃不出地宫,定要把人给我揪出来!”
霎时间,地宫气氛凝重,到处都是寻人的脚步声。
方管家不敢耽搁,立刻把地宫发生的事上报给当家主母——方大夫人。
很快,各房的女主人也得知了这件事,纷纷前往大房主院讨个说法。
“大嫂,我家诚哥儿不会有事吧?”
“嫂子,那地宫里不是有暗卫守着吗,怎的人还不见了?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大嫂,你可别瞒着我们,不然我可不依!”
“大嫂,我家薇薇才五岁,胆子也最小,她怎可能去地宫那样脏污的地方,定然是有人唆使!大嫂,你可一定要找到我家薇薇啊,她可不能有事,她若出事了,可叫我怎么活啊……”
最后一个出声的方三夫人,哭诉时还不忘挑拨离间。
“有人挑唆”这四个字一出,其他几位心急如焚的方家女主人渐渐消了声,不约而同看向方明宣的生母——方二夫人。
方二夫人阴沉着脸,怨毒的眼睛死死瞪着方三夫人。
“我家宣哥儿是调皮了些,但也不会强行绑着兄弟姐妹去哪里,有些孩子经不起诱惑,自个去了,还怪得了旁人?”
方三夫人用帕子抹了把脸,然后抽泣抬头,委屈愤恨在眼底浮现。
“小五向来行事霸道,不容他人拒绝,他若威胁,我家薇薇哪敢不应!”
“上次,就是你儿子威胁薇薇,让她隐瞒出府一事,我家薇薇没给其他人说,就给我说了一嘴,谁知道谁偷听到了,传了些闲言碎语出去,你儿子就上来找薇薇要个说法,还堵着她不让她走,要不是我及时出现,那混小子差点把我女儿推下河里!”
方二夫人顿时哑火,没了反驳的气焰。
她的小儿子方明宣确实心狠歹毒,她这个做生母的,时常对这个孩子都有些发怵。
其他几位夫人见方二夫人心虚的垂眸,对视一眼,便也趁机加入了讨伐队伍,开始数落起方明宣的罪行。
方二夫人起先还辩解两句,后面,她连辩解的力气都没有了。
因为以一当四,话未到嘴边,对面口水就已经糊了自己一脸。
被众人围攻,方二夫人又羞又恼,杏目圆睁,眼看就要怒火攻心,晕过去。
方大夫人看够了戏,见事态严重,赶忙出声劝和,同时命丫鬟仆人拉开围拢向方二夫人的各房女主人。
待吵闹声停止,方二夫人呼吸平稳下来。
方大夫人才不急不慢开口。
“此事说来也蹊跷,方管事已派人把地宫搜了个底朝天,也未将几个孩子寻到。”
“那小怪物倒是找到了,只是它太过狡猾,抓它的时候,竟一不注意又叫它给跑了!”
“方管事说了,许是几个孩子早已经离开了地宫,又不知道偷摸跑哪里玩去了,这才没在地宫寻到人。”
话是这样说,几位夫人还是不信。
“我家笙哥儿很乖的,去哪里玩都会同我知会一声,何况这夜不归宿的情况,还是第一次见。”
“是啊,我总觉得心头不安,嫂子,您还是派人在地宫里仔细找找吧,万一他们躲起来了呢……”
眼见场面又要不可控,方管家这时神色匆匆从外面走进来。
女人们看到方管家这神色,以为是自己心肝宝贝出了事,脸都白了一分,目光热切的望着方管家。
“主母,锦衣卫来了!把我们方家围了起来!”
“说是奉皇上口谕,要我们交出昨夜参加宴会的官家女眷。”
“若是不交……他们就要硬闯,且皇上下了令,阻拦者,格杀勿论!”
花厅里霎时一静!
所有人脸色一变,接着齐刷刷看向方大夫人。
方大夫人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态,理了理衣服,才慢悠悠起身。
“既然锦衣卫来了,那就让他们好好瞧瞧我们方家的实力,别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我们方家叫嚣。”
“嫂子,要不要先将此事秉明祖母……”方四夫人怯弱开口。
方大夫人斜睨了她一眼,“我的意思,自然就是祖母的意思,怎么,你不信我这个主母?”
“弟妹不敢!”
其他人再不敢有忤逆的心思,抬脚跟随方大夫人往外走。
而孩子失踪一事也只能暂且搁置,先派人去寻。
方大夫人带着一众家眷来到门口,隔着厚重大门,与锦衣卫指挥使黄柏杨对峙了一番。
一方咄咄逼人,一方巧舌如簧。
眨眼的功夫,一炷香的时间就过去了,黄柏杨说的口干舌燥,方家还是没有放人的打算。
见此情形,黄柏杨也悟了,方家这是铁了心要和朝廷对着干。
于是他也不废话了,直接命锦衣卫搭弓射箭,朝方家射火箭!
方家早有所准备,在那满天火箭落下之时,隐在暗处的黑影宽袖一挥。
火箭竟在半空中调头,朝着锦衣卫而去。
锦衣卫们脸色大变,以最快速度撤离、抵挡。
在第一轮以狼狈结束后,黄柏杨知晓方家这是动用了异种的力量。
他便赶忙让属下回锦衣卫官署,调取对付异人的武器。
很快,武器取来,开始了第二轮攻击。
几名锦衣卫用冲车撞开方家大门,后面数十锦衣卫手执改良版火铳瞄准前方,只要有人阻拦,就扣下扳机,毫不留情。
同时,方家四面墙,锦衣卫端着一盆盆黑乎乎的水往里泼。
里面的方家异种下意识要使用异能,结果却发现,自己异能竟被这黑水克制了。
顿时脸色一变,赶忙逃离,同时将这一消息上报。
方大夫人临危不乱,调出方家暗卫,让他们站在房顶上,朝左邻右舍射火油箭。
既然你们锦衣卫要我们方家死,那我们方家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黄柏杨没想到方家竟用了如此阴损的招数,气得直骂娘。
方家邻居都是京中的达官显贵,黄柏杨怎么可能置之不理。
只能分出部分锦衣卫去抢救人。
如此一来,锦衣卫还是没有成功进入方家门。
第二轮对战,锦衣卫又败北。
黄柏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决定上报给文帝,让他派人支援一下。
至于派谁,自然是谛听堂里的异人。
这在锦衣卫里,都不是秘密。
“贾天流,你快速速回宫禀告皇上,恳求谛听堂的支援!”
贾天流闻言,便策马奔向皇宫。
与此同时,早上各家报社发售的科举舞弊案内幕,已经发酵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京城寒门学子不敢相信真相如此残忍,便联合起来游街,势要讨个说法。
而京城大小官员,也在此时才得知,有人将科举舞弊案摆到了明面上,且闹得沸沸扬扬。
上面列举的名单让所有官员心惊胆战,赶忙穿好朝服,再次奔往皇宫。
皇宫。
文帝在宠妃宫里,屁股还没有坐热,就听内侍来报,锦衣卫副指挥使有急事来禀告。
文帝无法,只得恋恋不舍从宠妃这里离开,来到华盖殿。
贾天流简明扼要将围剿方家一事阐明,文帝脸色阴沉,只觉得锦衣卫废物,竟到了要求助谛听堂的地步。
岂料这股火还未下去,一众朝臣折返皇宫。
上一次见到这种情况,还是成王造反的事传入京。
内侍总管意识到事情严重,不敢耽搁,赶忙领着几个内阁大臣进入华盖殿。
“皇上,大事不好了啊!皇上!”
“皇上,现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说科举都是世家勋贵在掌控,上榜学子皆是走狗!”
“不仅如此,他们还说替换考卷的幕后主谋,竟是一众考官!”
“还诽谤韩大家、林大家、童学士、张大人等,说他们在替世家贵族挑选天赋极高的寒门学子,替换考卷一事,他们也参与其中!”
“皇上,这简直荒唐啊!!那些学子竟听信了这荒唐谣言,在游街抗议!”
“他们还列举了什么幕后主使名单,竟连老臣也在列,简直是一派胡言!耸人听闻!”
“还有老臣已逝家父,竟也在榜!这让他如何安眠!家父一生清正廉明,从未做过此等肮脏事,还望皇上给家父正名啊!!”
内阁朝臣哭得老泪纵横,文帝听得额头青筋直蹦,眼睛都气红了。
内侍总管见状,心头一颤,赶紧给徒弟传话,让他去请太医。
贾天流一早上就在忙,还不知晓这事,如今从内阁大臣嘴里听说后,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脑子里嗡的一下,直觉京城接下来的腥风血雨会史无前例。
“是谁把这些无稽之谈传出去的!”
文帝气得砸玉玺。
内侍总管连滚带爬的去捡。
“皇上,微臣已查明,除了娱乐八卦报、大乾日报外,其他报社均登报了此事。”
“这些报社的幕后东家,其中有不少出自四大家……”
四大家三个字一出,文帝发出愤怒咆哮,竟直接在众人面前发起了疯。
“他们是疯了吗?!”
“难道这些事他们没参与过?!”
一老臣颤颤巍巍站起来,低声道:“老臣仔细看过几家报社发行的内幕,都有意无意将幕后主使指向我们一众朝臣,还有……还有皇室宗亲。”
“至于他们四大家,这些年来,虽有四大家的人在朝廷任职,却全是闲职,刚好撇开了嫌疑,名单上的人寥寥无几……”
文帝胸膛剧烈起伏,没想到自己防备四大家的举动,反而成为了四大家刺向自己的刀!
怒火再次上涌,气得他把龙案上的东西统统砸到地上。
“好!好的很!”
“他们四大家竟敢背刺朕,朕原还想慢慢收拾他们,现在朕就要他们死!”
“贾天流,你之前的请求朕允了!”
“传朕口谕!谛听堂所有人配合锦衣卫围剿方家!”
贾天流风一般离开了华盖殿。
但内阁大臣们还没走,因为跟随进皇宫的一众朝臣们,此刻都在外面等待结果。
之前在科举舞弊案中还团结的他们,此刻分成了两派。
一部分官员心虚,高举祖先牌位指天发誓,企图洗清嫌疑。
另一部分刚正不阿的官员,则是不可置信,跪成一排请文帝彻查,讨个说法。
见华盖殿的大门迟迟不开,内阁大臣们也不出来。
大家都有些急了,开始议论起来。
起初是讨论这幕后主使的用意,结果说着说着,不知怎的就骂了起来。
骂着骂着,又打了起来。
禁卫军看傻了眼,赶紧上前来拉架。
偏偏这时,游行的学子也来到了皇宫门口,在那里静坐抗议。
有不少家中有读书人的老百姓,也好心的加入抗议队伍,和学子们坐在一起。
很快,原本百名学子的抗议队伍,变成了密密麻麻望不到头的长龙。
赶来维护治安的禁卫军、巡防司等人,都急得面红耳赤,打也打不得,骂又骂不过。
只能顶着一头烂菜叶子,艰难站岗,维护皇宫最后的颜面。
而文帝得知百姓和学子们一起在宫门口抗议后,终于是压不住怒火,两眼一翻,气晕了过去。
“救驾!救驾啊!刘院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