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穿过嶙峋的石林,发出呜咽般的怪响,更显得这片绝地死寂得令人心悸。陈长生背靠着一块冰冷巨岩,缓缓调息,试图驱散精神上的疲惫,以及怀中那枚碎片两次诡异温热带来的深深疑虑。
这绝非巧合。
碎片对“黑石寨”相关信息的反应,以及方才对他精神消耗、或者说对“变强”意念的共鸣,都明确指向一个事实——这看似不起眼的东西,与这个世界隐藏的、超越凡俗的力量层面,存在着某种深刻的联系。
它是什么?钥匙?信物?还是……某种活着的、具有意识的东西?
就在他心思转转,试图理清头绪之时——
毫无征兆地!
他怀中那枚碎片,竟第三次产生了异动!
但这一次,不再是温热!
而是一种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嗡鸣!如同某种沉睡的乐器被无形的手指拨动,发出低沉而富有穿透力的震颤!
这震颤并非作用于耳膜,而是直接回响在他的感知深处!与此同时,碎片本身也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的、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淡银色光华,透过他胸前的衣物,映出一小片朦胧的光晕!
陈长生浑身猛地一僵!瞬间从石缝中弹身而起,柴刀已然紧握在手,冰冷的目光如电般扫视四周!
敌袭?!
还是……谁怕真正的主人找上门了?!
然而,四周依旧只有呜咽的风声和死寂的岩石。没有任何人影,没有任何能量爆发的迹象。
但那碎片的嗡鸣和微光却持续着,并且……似乎指向了一个明确的方向!
它不再是无意识的反应,而是在指引!如同罗盘找到了磁极,强烈而执拗地指向山脉更深处某个特定的方位!
陈长生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强烈的警惕心和巨大的好奇心在他心中疯狂交战。
这指引是福是祸?是通往机缘的秘径,还是通向毁灭的陷阱?
但仅仅是片刻的犹豫,他的眼神便重新变得坚定。
无论是什么,他都必须去弄个明白!这很可能是揭开碎片奥秘,乃至窥探这个世界另一面的关键!
他不再迟疑,循着怀中碎片那持续不断的嗡鸣和指引,再次迈开了脚步。这一次,他的速度放缓了许多,更加警惕,感知力提升到极致,仔细探查着前方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块岩石。
碎片的指引带着他偏离了原本认定的西方,转而深入更加崎岖、更加人迹罕至的幽深谷地。
这里的景象愈发诡异。岩石的颜色变得更加深邃,甚至泛着一种诡异的暗紫色泽。空气中那股沉闷的压抑感更重,还隐隐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檀香焚烧后又混合了金属锈蚀的奇特气味。
地面上开始出现一些非自然形成的痕迹——并非脚印或车辙,而是一些深深的、仿佛被什么沉重之物长期碾压过的凹槽,以及一些镶嵌在岩石中、已经严重风化、几乎与山石融为一体的巨大而规整的石块,它们排列的方式隐隐透着某种古老的规律。
陈长生的心越跳越快。他几乎可以肯定,这里绝非天然形成!
又前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穿过一片弥漫着稀薄白雾的枯木林,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同时也让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前方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山谷,谷地中央,赫然矗立着一片巨大的废墟!
那绝非寻常村寨或庙宇的遗迹!巨大的、需要数人合抱的暗青色石柱断裂倾颓,上面雕刻着早已模糊不清的、非人非兽的奇异图案和无法解读的符文。残破的宫墙高达数丈,却仿佛被某种巨力硬生生撕裂,露出内部复杂的结构。地面铺着同样材质的巨大石板,虽然布满裂缝和厚厚的尘埃,却依旧能看出人工斧凿的痕迹。
一种宏大、古老、而又死寂破败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岁月的沉重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威严感。
这里,曾经是一处极其恢弘的……宗门遗址?!
陈长生站在废墟边缘,震撼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从未想过,在这等荒僻绝险之地,竟然隐藏着如此惊人的古迹!
而此刻,他怀中的碎片嗡鸣声达到了顶峰,散发出的淡银色微光也明亮了几分,清晰地指向废墟的最深处!
陈长生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小心翼翼地踏入这片死寂的废墟。
脚下是厚厚的积尘和碎砾,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绝对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断裂的石柱、倾颓的宫墙投下狰狞的阴影,仿佛无数巨兽的残骸。
越往深处走,看到的景象越是惊人。他甚至看到了一些散落在角落的、非金非玉的器物碎片,以及一些嵌在墙壁上、早已失去光泽的、鸽卵大小的透明晶石残骸。
这一切,都与他认知中的凡俗世界格格不入!
最终,碎片的指引将他带到了一片相对完整的巨大广场。广场尽头,是一座半塌的宏伟宫殿式建筑。而在广场中央,赫然是一个直径约十丈的、用某种黑色金属和银色晶石碎片镶嵌而成的巨大圆形图案!
那图案复杂无比,由无数交织的线条和从未见过的符号构成,虽然大部分被尘埃和污垢覆盖,且多有破损,但依旧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某种玄奥而强大的意味!
这像是一个……阵法?!
陈长生的呼吸几乎停滞。他几乎可以肯定,这绝非武功或寻常技艺所能达到的范畴!这是真正的……仙家遗迹?!或者说,是这个世界超凡力量的痕迹!
而此刻,他怀中的碎片嗡鸣声变得尖锐起来,散发出的银光也剧烈闪烁,仿佛激动无比,拼命地想要脱离他的怀抱,投向那个巨大的阵法中央!
陈长生死死按住胸口,眼神剧烈闪烁。
去,还是不去?
这阵法是废弃的,还是……仍在运作?激活它会有什么后果?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广场边缘,一根斜插在地面的、布满裂纹的暗青色石柱后方,一道模糊的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闪现而出!
速度极快!直奔那阵法中央而去!
那黑影似乎穿着与岩石颜色相近的暗色衣物,身形瘦小,动作轻盈得不可思议,几乎脚不沾地,显然对这里极其熟悉!
而几乎就在那黑影出现的同一时间,陈长生怀中的碎片嗡鸣声骤然拔高,变得无比尖锐刺耳!仿佛遇到了天敌,又像是遇到了极度渴望之物!
那冲向阵法的黑影似乎也极其意外此地还有旁人,身形猛地一滞,霍然转头!
兜帽遮掩下,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一双在昏暗中骤然亮起的、蕴含着惊愕与极度警惕的清澈眼眸!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陈长生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如铁!
而那黑影的反应更是快得超乎想象!在被发现的瞬间,他(她)没有丝毫犹豫,也不再冲向阵法,而是猛地抬手——
咻!咻!咻!
三道细微的破空声撕裂死寂!
并非攻向陈长生,而是射向他身侧三个不同的方向——那是三枚与他之前在黑风坳见过的、一模一样的奇异钢针!钢针精准地打在远处三块摇摇欲坠的残破巨石上!
轰隆隆——!
一阵剧烈的摇晃和断裂声响起!那三块巨石本就处于临界状态,被这巧力一击,顿时轰然崩塌、滚动,瞬间激起漫天烟尘,也彻底堵死了陈长生可能追击的路线!
趁此机会,那黑影毫不犹豫,身形如同轻烟般倒射而回,几个起落间便没入了废墟深处的黑暗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从出现到消失,不过兔起鹘落的瞬间!
只留下原地目瞪口呆的陈长生,以及怀中依旧在剧烈嗡鸣、指向黑影消失方向的碎片,还有那弥漫的烟尘和死寂的废墟。
陈长生站在原地,心脏狂跳,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不是敌人?
那为何一见他就跑?还如此熟悉此地,并有能力瞬间制造混乱脱身?
那双惊愕警惕的清澈眼眸……似乎……年纪不大?
更重要的是,此人显然也能在此地活动,并且目标似乎也是那中央的阵法?他(她)是谁?与这废墟是何关系?与这碎片又有什么关联?
无数的疑问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仙踪缥缈,疑云重重。
这片古老的废墟,以及那惊鸿一现的神秘人,仿佛为他推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门后却是一片更加深邃、更加迷人的迷雾。
他低头,看着怀中渐渐平息下来的碎片,又抬头望向那神秘人消失的废墟深处,目光变得无比深邃。
探索,必须继续。
答案,或许就在那片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