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意医院的那次行动?是因为失手了?还是因为……目标老李,对他有特殊意义?
陈默推开门,走了进去。
审讯室的门“咔哒”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声音。陈默没有坐在审讯桌后,而是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了吴志国的侧面,距离他不远不近。
他没有立刻发问,只是同样沉默地看着吴志国。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一分一秒流逝。只有头顶灯管发出的微弱“嗡嗡”声。
过了足足五分钟,陈默才开口,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平和的疲惫,与之前张辰他们疾言厉色的审问截然不同。
“老吴,”他用了这个平常的称呼,“你在局里多少年了?”
吴志国没有任何反应,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变。
“我听说,你儿子去年考上了省城的重点大学,学法律。”陈默继续说道,语气平常得像是在拉家常,“挺争气的。你爱人身体不好,常年吃药,开销不小吧?”
吴志国的喉结,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
“后勤科的工作,琐碎,不起眼,但离不开人。车辆保养,设备维修,水电管线……哪一样出了问题,整个局里都得乱套。”陈默的目光落在吴志国那双布满老茧和油污的手上,“这双手,干了多少脏活累活,保证了大家能正常办案。”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吴志国。对方的肩膀似乎比刚才更僵硬了一点。
“十年前,”陈默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穿透力,“虞正华法医的案子,你还有印象吗?”
这一次,吴志国的呼吸骤然停顿了一瞬。虽然极其短暂,但没能逃过陈默的眼睛。
“那时候,你已经在后勤科了。有些东西的保管,维修,甚至……销毁,可能都需要经过你的手。”陈默的声音很慢,每个字都像锤子,敲打在寂静的空气里,“比如,某些特殊的物证箱,或者……一些不该留下的记录。”
吴志国依旧低着头,但陈默看到,他戴着手铐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一个错误,”陈默重复了虞倩回忆起的那句话,“为了掩盖一个错误,会犯下更多的错误,直到无法回头。”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试图穿透吴志国低垂的眼睑:“老吴,十年前,那个最初的‘错误’,是什么?虞正华到底替谁背了黑锅?”
审讯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吴志国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幅度很小,但无法控制。他依旧不说话,可那沉默不再是坚不可摧的堡垒,而是充满了裂痕的危墙。
陈默知道,他触碰到核心了。
他没有再逼问,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压力需要时间渗透。
漫长的几分钟后,吴志国终于有了动作。他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第一次,陈默清晰地看到了他的眼睛。那双平日里浑浊、麻木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恐惧、悔恨、挣扎,还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
他的嘴唇哆嗦着,张了张,却没有发出声音。
陈默屏住呼吸。
又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一个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终于从吴志国的喉咙里挤了出来,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他们……不会放过我儿子……”
他们?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缩。不是一个人!是一个“他们”!
“他们是谁?”陈默立刻追问,声音依旧保持着冷静,但内心已是惊涛骇浪。
吴志国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恐惧,猛地又低下头,恢复了之前的沉默,甚至比之前更加封闭,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老吴!说出来!只有说出来,你和你儿子才能安全!警方可以保护你们!”陈默加重了语气。
但吴志国只是拼命摇头,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那个“他们”带来的恐惧,远远超过了法律的威慑。
陈默知道,短时间内,很难再撬开他的嘴了。但“他们”这个词,已经足够颠覆之前的许多推测。
凶手不是一个人。是一个团伙。或者,至少有一个隐藏在更深处的、让吴志国感到绝望的主谋。
他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蜷缩在椅子上、被巨大恐惧吞噬的吴志国,转身走出了审讯室。
门外,张辰和林峰都看着他。
“他说了什么?”张辰急切地问。
陈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震撼:“他提到了‘他们’。”
张辰和林峰的脸色瞬间变了。
“还有,”陈默看向张辰,“立刻安排人手,秘密保护吴志国的家人,尤其是他在省城上学的儿子!要快!”
如果“他们”连老李躺在IcU都不放过,那么为了灭口,对吴志国的家人动手是极有可能的!
“明白!”张辰立刻拿出电话部署。
陈默走到走廊窗边,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空。案件的性质完全变了。从针对个别人的复仇,变成了一个可能牵扯更深、更黑暗势力的阴谋。
十年前被掩盖的错误,“他们”,以及现在这场针对知情者或潜在威胁的清洗……
赵明远,林薇,老李,他们到底知道了什么?或者,他们当年无意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下一个目标,或许不止一个。而“他们”的影子,可能比想象中更近。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虞倩的电话。
“虞倩,我需要你帮我回忆一件事,非常重要。”陈默的声音异常凝重,“十年前,你父亲出事前,经手的最后一个,或者引起他特别注意的案子,是什么?”
电话那头,虞倩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极力回忆。
“具体的案子……我记不太清了。但那段时间,他好像经常提到一个词……”
“什么词?”
“……‘清洁工’。”虞倩的声音带着不确定,“他说,有些‘清洁工’,干活太不干净了。”
清洁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