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不明的数据包……陈默的视线再次投向卧室里那个失去情感的男人。
“尽快破译。另外，重点排查‘心语’这个平台，特别是它的情绪分析模块和匹配算法。”
“明白！交给我！”林薇干脆地应下，挂了电话。
陈默回到卧室，虞倩已经完成了初步检查，正在收拾器械。
“生理上查不出问题？”陈默确认道。
虞倩摘下口罩，露出一张清秀却写满凝重的脸：“至少以目前的检查手段，没有。他的身体机能完好，大脑也没有明显损伤迹象。就像……就像运行正常的电脑，突然被格式化了硬盘里某个特定分区，只留下了操作系统本身。”
这个比喻很形象。情感，就是那个被格式化的分区。
“能转移吗？”
“可以，但需要去专业的精神卫生机构做全面评估。不过……”虞倩犹豫了一下，“我个人感觉，常规的精神病理学框架，可能解释不了这种情况。”
陈默沉默地点点头。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渐渐稀疏的警灯和依旧连绵的雨丝。城市在脚下铺开，灰蒙蒙的一片，无数灯火在雨中模糊成一片混沌的光晕。
在这片光晕之下，有多少人正对着“心语”的界面，分享着自己的喜怒哀乐？又有多少人，会在下一刻，被那无声无息的数据包击中，变成一具空洞的躯壳？
这不是结束，甚至不是结束的开始。这或许，只是开始的结束。
一种冰冷的东西，顺着脊椎，慢慢爬了上来。
市局，技术中队办公室。
灯光雪亮，几乎有些刺眼。几块巨大的显示屏墙上，数据流如同瀑布般飞速滚落。林薇坐在主控台前，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快得带起残影。她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脸颊一侧被顶得鼓起一个小包，眉头却紧紧锁着。
陈默推门进来，带进一股室外的湿冷气息。
“怎么样？”
林薇没回头，眼睛死死盯着屏幕：“那个加密数据包，算法非常刁钻，不是市面上常见的任何一种。我绕了七八个弯，刚找到点头绪。”
她敲下最后一个回车键，主屏幕上混乱的数据流骤然停止，重组，最终显现出一段被解析出来的代码片段，以及几行意义不明的字符串。
“看这里，”林薇用鼠标圈出其中一段，“这不像是一般的恶意代码，没有破坏指令，没有勒索模块，甚至没有窃取信息的痕迹。它的核心功能……似乎是‘覆盖’和‘锁定’。”
“覆盖什么？锁定什么？”陈默走近几步。
“覆盖目标区域的情感反馈数据，锁定其当前状态，也就是……‘零情感’基准。”林薇转过头，脸色不太好看，“陈队，这玩意儿不像病毒，更像是一种……‘工具’。一种极其精密、针对性极强的神经编程工具。”
神经编程？陈默的心沉了一下。这已经超出了普通网络犯罪的范畴。
“来源能追踪到吗？”
“很难。”林薇摇头，“数据包的跳板服务器遍布全球，而且使用了动态加密通道，源头被隐藏得很深。不过……”她切换了一下屏幕，调出“心语”软件的后台架构图，“所有数据包的注入点，都指向‘心语’的情绪感知模块。这个模块会实时分析用户的发布内容、浏览记录、停留时长甚至打字速度，来构建用户的情绪画像。”
屏幕上，代表情绪数据的彩色光点不断闪烁、流动，汇聚成一条条蜿蜒的河流，最终注入一个被标记为“核心算法”的黑色区域。
“情绪画像……”陈默低声重复，“‘心语’靠这个来匹配所谓的‘灵魂伴侣’？”
“对，理论上，情绪状态越相似，匹配度越高。”林薇指着那个黑色区域，“但问题是，这个核心算法的具体逻辑是最高商业机密，我们拿不到。我怀疑，数据包就是利用这个算法的某个漏洞或者后门，进行精准投递的。”
精准投递……陈默想起那三个受害者，他们彼此毫无关联，却都成了目标。如果林薇的推测正确，那么选择他们的标准，很可能就藏在这个基于情绪画像的匹配算法里。
“能不能模拟一下，什么样的情绪状态容易被锁定？”陈默问。
“我试试。”林薇转过身，双手再次在键盘上翻飞，“根据已解析的数据包结构和那三个受害者的情绪数据回溯……我需要构建一个筛选模型……”
屏幕上，参数不断调整，数据流再次开始奔涌。几分钟后，一个三维的情绪坐标图逐渐成型。愤怒、喜悦、悲伤、恐惧……各种基础情绪作为坐标轴，而三个受害者的情绪数据点，在图上清晰地汇聚在一个特定的区域——高波动性，高强度，且长期处于负向偏转状态。
简单来说，就是持续经历着剧烈的情感痛苦、压抑或矛盾的人。
“情绪沼泽……”林薇看着那个聚集点，喃喃道，“算法筛选的，是沉溺在负面情绪漩涡里的人。”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张辰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脸色煞白。
“陈队！林薇！不好了！”张辰的声音带着颤音，“刚刚接到通报，城西、城南又出现了四例！症状完全一样！而且……而且传播速度在加快！”
他将平板电脑递到陈默面前，上面是刚刚汇总上来的简报和现场照片。照片上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带着同一张空洞、毫无生气的面孔。
陈默接过平板，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冰冷的金属外壳硌着他的掌心。
“通知队长，请求更高权限，我们需要‘心语’公司的全部后台数据，特别是核心算法和用户情绪数据库。”他的声音异常冷静，但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凝结，“另外，让方雪和苏瑾带队，对所有新发病例进行交叉比对，我要知道他们最近一周的所有网络行为轨迹，重点是‘心语’！”
“是！”张辰应声，立刻转身去传达命令。
林薇看着陈默紧绷的侧脸，忍不住问道：“陈队，你怀疑是‘心语’公司内部……”
“不确定。”陈默打断她，目光依旧停留在平板上那些空洞的面孔上，“但工具是他们造的，路是他们铺的。无论幕后黑手是谁，都利用了这条捷径。”
他抬起眼，看向屏幕上那个代表着“核心算法”的黑色区域，它像一个沉默的、深不见底的漩涡，正通过那一个个小小的手机屏幕，悄无声息地吞噬着这座城市的情感。
“我们必须找到控制这个漩涡的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