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凶手的影子,已经透过这半枚从胃里剖出的钥匙,投映在了那个最初发现并“打破”密室的人身上。
周姨似乎感受到了无数道聚焦而来的目光,她茫然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眼神怯懦而惶恐。
她看着那位面色冷峻的陈警官,一步步向她走来。
陈默在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洞穿一切的力量。他没有立刻质问钥匙,而是看着她手里那个装着链锁的证物袋,用听不出喜怒的语调,缓缓开口:
“周女士,”
“你之前说,你费了很大劲,才弄开了那条链子锁。”
他的视线,从她微微颤抖的手,移到她不知所措的脸上。
“能不能再详细告诉我们……”
“你具体,是怎么‘弄开’它的?”
空气仿佛凝固了。
走廊惨白的灯光打在周姨那张失去血色的脸上,细密的汗珠从她额角渗出。她攥着证物袋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嘴唇哆嗦着,眼神慌乱地四处游移,就是不敢对上陈默那双似乎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我……我……”她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干涩发颤,“我就是……用力扯,对,用力扯开的……那链子,可能、可能不太结实……”
“不太结实?”陈默重复着这个词,语调平直,没有任何起伏,却让周姨猛地打了个寒颤。
他微微俯身,距离拉近,声音压得更低,却更具压迫感:“鼎峰国际使用的防盗链,是‘固盾’品牌的高强度合金材质,标准承重超过两百公斤。你徒手,‘用力扯’,就把它扯开了?”
周姨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僵住了,瞳孔骤然收缩。
旁边的队长心头一凛。陈默连这个细节都注意到了?他立刻给旁边的技术队员使了个眼色。队员会意,快步走回1608室内,片刻后出来,手里拿着那条已经被取下作为证物的防盗链,仔细检查连接处的螺丝和链环。
“陈老师,队长,”技术队员的声音带着确认,“链身无变形,连接门框和门扇的螺丝也没有松脱痕迹,只有固定端一侧的螺丝孔边缘有新鲜的、由内向外发力造成的金属刮擦痕,应该是用工具撬压过的。”
工具撬压。
周姨的说法,在专业的勘查结果面前,不堪一击。
陈默的目光依旧锁在周姨脸上,没有移开分毫,仿佛在欣赏一幅漏洞百出的拙劣画作。
“周女士,”他再次开口,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冰冷的“好奇”,“你进入现场,发现死者,惊慌失措,这很正常。但为什么,要在报警前,特意去破坏那条从内部挂好的链子锁?是为了‘方便’我们警方进入,还是……”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为了掩盖链子锁,最初可能‘并没有挂上’的事实?”
“不是!我没有!”周姨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抬起头,尖声反驳,声音因为恐惧而扭曲,“链子锁就是挂着的!是我弄开的!我、我当时太害怕了,想不起来怎么弄的了……对,太害怕了……”
她语无伦次,反复强调着“害怕”这个情绪,试图用它来解释一切不合逻辑的行为。
陈默不再追问链子锁。他直起身,视线落在了周姨另一只手里,那个装着半截钥匙杆的证物袋上。
“这把备用钥匙,”他换了个方向,语气依旧平淡,“是你从物业那里领取的?”
“是、是的……”周姨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点头,“物业都有登记,每把备用钥匙都有编号,我、我负责16楼的保洁,所以有我负责区域的钥匙……”
“钥匙一直由你保管?”
“对,一直在我这里,放在我保洁车的工具箱里,锁着的……”
“昨天,以及今天早上,在你使用它开门之前,你有没有注意到,这把钥匙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陈默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证物袋,看到那断裂的钥匙柄,“比如,它的柄,那个花纹,是不是完整的?”
周姨的呼吸猛地一窒,眼神瞬间涣散了一下,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手里的证物袋,那把光秃秃的、只剩下钥匙杆的钥匙,在她眼中仿佛成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花纹?什么花纹?我、我没注意……钥匙就是钥匙,能用就行,谁、谁会注意什么花纹……”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哭腔,“警官,你们什么意思啊?赵先生死了,我也很难过,很害怕,你们为什么一直问我这些奇怪的问题……”
她开始用哭泣和委屈来武装自己,这是许多人在面对无法回答的问题时的本能反应。
陈默静静地看着她表演,脸上没有任何不耐烦,也没有丝毫同情。直到她的哭声稍微低弱了一些,他才用一种近乎陈述事实的语气,平静地抛出了那颗重磅炸弹:
“我们在死者赵铭的胃里,找到了另外半枚钥匙。”
周姨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整个人像是被瞬间抽干了力气,瘫软在长椅上,脸色由苍白转为死灰,眼睛瞪得极大,瞳孔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她的嘴巴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传出“嗬嗬”的、濒死般的抽气声。
“经过初步比对,”陈默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敲打着每一个人的耳膜,“胃里的那半枚,和你手里的这半枚,无论是材质、花纹,还是断裂的茬口,都完全吻合。”
他微微偏头,看向队长:“也就是说,这把能够打开1608室房门的备用钥匙,被人为地掰成了两半。一半,在报案人周女士手中。而另一半……”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几乎要昏厥的周姨身上。
“……在死者的胃里。”
“不可能……这不可能……”周姨像是终于找回了一点声音,破碎而颤抖,“怎么会……在胃里……魔鬼……这是魔鬼做的……”
她开始胡言乱语,精神显然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