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合理的推测。”陈默点头,“但我们没有证据。陆明哲绝不会承认与柳晴合谋。柳晴做事更是滴水不漏。”
“难道就让她逍遥法外?”老李不甘心。
陈默走到窗边,看着城市璀璨的灯火:“法律讲求证据。也许,对她而言,生活在那个用谎言、冷漠和巨额财富构筑起来的‘完美’世界里,本身就是一座更加华丽的监狱。她剥离了情感,获得了‘平静’和物质,但也永远失去了真实活着的可能。”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且,这个案子留给我们的思考,远不止于抓住一两个凶手。陆明哲和徐凯,这两个‘情感剥离者’,他们像一面破碎的镜子,映照出我们这个时代某种广泛存在的焦虑——对负面情感的恐惧和逃避,对快速‘解决’心理问题的渴望,以及技术在满足这种渴望时可能带来的巨大伦理风险。”
虞倩若有所思:“是啊,网络上充斥着各种‘情绪管理’、‘断舍离’、‘正能量’的倡导,这本身没有错。但当这种追求走向极端,变成对正常人类情感的否定和排斥时,是否也无形中为陆明哲、徐凯这样的极端理念提供了生长的温床?”
老李叹了口气,坐回椅子上:“看来,咱们这刑警,以后不光要跟犯罪分子斗智斗勇,还得跟这些歪理邪说打交道了。”
陈默转过身,目光坚定:“无论如何,我们的职责不变——揭露真相,维护正义。无论罪犯的动机多么扭曲,技术多么高超,理念多么蛊惑人心,只要触犯了法律,伤害了生命,我们就必须将他们绳之以法。”
“情感剥离”案,随着徐凯的落网和柳晴线索的暂时中断,终于画上了一个阶段性的句号。但陈默知道,在这座光怪陆离的都市里,人性的暗流永远在涌动,新的挑战随时都会出现。
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对虞倩和老李说:“走吧,还有很多案卷要处理。下一个案子,也许已经在路上了。”
夜色深沉,刑侦大队的灯光,依旧长明。
徐凯被正式批捕,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审判。媒体对模仿犯落网的报道冲淡了之前的恐慌,社会舆论逐渐平息。但刑侦大队内部的气氛却并未真正轻松。
结案报告写得异常艰难。如何界定陆明哲和徐凯的罪行?除了故意杀人,是否涉及非法行医、非法使用监控设备、以及那些游走在法律边缘的“情感调节”实验?这些问题在司法界和学术界都引发了不小的争论。
陈默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反复翻阅着两案的卷宗。陆明哲冷静的疯狂,徐凯拙劣的模仿,柳晴冰冷的平静……这些影像在他脑海中交织。他试图从中梳理出更深层的脉络。
老李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两份文件,脸上带着疲惫与困惑。
技术队那边对陆明哲实验室数据的最终分析报告出来了。他将一份文件放在陈默面前,除了已知的受害者,还发现了十几个处于不同调节阶段的志愿者。这些人……状态很复杂。
陈默接过报告快速浏览。这些志愿者在接受陆明哲的后,确实减轻了焦虑、抑郁等负面情绪,但同时也出现了情感迟钝、共情能力下降、创造力减退等副作用。他们像被修剪过度的盆景,失去了自然的生机。
有几个志愿者甚至表示,他们这种状态,不愿意。老李叹了口气,这算不算伤害?如果当事人自己觉得很好,我们该如何界定?
陈默沉默片刻,指向报告中的一行数据:注意到没有,所有志愿者的决策能力测试分数都明显下降。情感剥离带来的,是以牺牲完整的人性判断力为代价的。这本身就是一种深刻的伤害。
这时,虞倩也拿着一份档案袋走了进来,脸色凝重。
陈队,李队,这是对柳晴资金流向的深入调查结果。她将档案袋放在桌上,那笔转移到离岸账户的资金,在赵明远死后第三天,又通过复杂的渠道回流了,现在正用于支持一家新成立的情感科技初创公司,而这家公司的幕后投资人之一,就是柳晴。
情感科技?老李皱眉,她想干什么?
这家公司的主营业务,是开发基于生物反馈的情绪调节穿戴设备虞倩解释道,听起来很正当,但他们的技术顾问名单里,有几个名字很值得注意——都是曾经与陆明哲在学术上有过交集,或者对他的研究表示过兴趣的神经科学家。
陈默的眼神锐利起来:柳晴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在利用从这场悲剧中获得的资源和,继续推进类似的事业?
看起来是这样。虞倩点头,而且她做得非常合法合规,所有程序都无懈可击。我们明知道这背后有问题,却找不到任何证据可以干预。
老李一拳砸在桌子上:这个女人太可怕了!她就像……就像吸收了陆明哲的疯狂,然后用更精致、更合法的方式包装起来!
也许不是吸收,而是共鸣。陈默缓缓起身,走到白板前,在上面画了三个圈,分别写上陆明哲徐凯柳晴。
你们看,这是三种不同类型的情感剥离者。陆明哲是激进的技术派,试图用物理手段强行改造人性;徐凯是盲目的模仿派,将邪恶理念付诸粗糙的实践;而柳晴……他在柳晴的名字下面画了一条线,她可能是更普遍、也更危险的一种——制度化的情感剥离者。
制度化?虞倩不解。
她不再满足于个人层面的冷漠或表演,而是试图将这种状态通过资本和科技,变成一种可供推广、甚至可能被社会默认的解决方案陈默的声音低沉,如果陆明哲是病毒,柳晴就是在试图将这种病毒商业化、常态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