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筒里传来的那声“欢迎来到A大”,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的涟漪久久不散。宁晚握着手机,贴在耳畔,一时竟忘了回应。电话那头也沉默着,只有彼此轻浅的呼吸声在电流中交织,仿佛共同确认着这个崭新开端的重量。
“……谢谢。”半晌,宁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嗯。”江野应了一声,语气似乎比刚才松快了些许,“邮件收到了?”
“刚看到短信,还没登录邮箱。”
“去看看吧。”他顿了顿,补充道,“确认流程不复杂,有不清楚的再问我。”
“好。”
通话结束得干脆利落,如同他以往的作风。宁晚放下手机,指尖还残留着微微的颤抖。她快步走到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登录邮箱。果然,一封来自A大研究生院的邮件安静地躺在收件箱最顶端。
她点开邮件,逐字逐句地阅读着拟录取通知和后续的确认须知。白纸黑字,官方措辞,却每一个字都闪烁着梦想成真的光芒。她按照指引,一步步完成了在线确认。当屏幕上最终跳出“确认成功”的绿色提示框时,她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彻底地舒了一口气。
这一刻,才感觉真正落了地。
她拿起手机,想给父母打电话报喜,指尖却在通讯录上停顿了一下。转而先点开了和江野的聊天界面,将那个“确认成功”的截图发了过去。
没有附加任何文字。
他很快回复,依旧是一个字:
“好。”
看着他那个万年不变的“好”字,宁晚忽然忍不住,对着屏幕低低地笑出了声。所有的紧张、忐忑、狂喜,最终都化作了与他共享这一个“好”字的、心照不宣的安然。
她这才拨通了家里的电话。母亲激动的声音几乎要穿透听筒,父亲在一旁沉稳地表达着骄傲与叮嘱。听着电话那头熟悉的关怀,看着窗外A大明媚的晨光,宁晚只觉得眼眶又一次发热。所有的努力与等待,在这一刻都拥有了最完满的意义。
接下来的几天,宁晚忙碌而充实。办理相关的入学预登记手续,在A大校园里更细致地熟悉环境,去经济学院教学楼踩点,甚至还在江野的“远程指引”下,去研究生宿舍区外围看了看。那片红砖建筑在秋日阳光下显得宁静而富有朝气,她已经开始想象未来在这里学习生活的样子。
她与江野的见面,也自然而然地从“访客”模式切换到了某种“准同学”的状态。他依旧忙碌,但会在傍晚实验间隙,陪她在校园里散步,或者一起去食堂吃饭。他们聊的话题,也开始更多地涉及A大的课程设置、导师的研究风格、以及未来可能的研究方向。
一次傍晚,他们走在连接教学区和生活区的一条林荫道上,路灯刚刚亮起,勾勒出秋叶的轮廓。
“之前给你的那些文献,”江野忽然提起,“关于计算社会科学的那部分,可以开始看了。经济学院下学期会开一门相关的交叉研讨课,你应该会感兴趣。”
宁晚点点头,心里默默记下。他总是这样,在她即将踏入新阶段时,提前为她规划好下一段路程的“弹药”和路标。
“你呢?”她侧头看他,“你的项目,进展还顺利吗?”
“遇到些瓶颈,”他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需要重新构建一部分模型。”
“很难?”
“有点。”他承认,目光望向远处图书馆通明的灯火,“但问题总能分解。”
宁晚看着他被路灯柔化的侧脸,想起他曾经卡了三天才解出的难题,想起他发来的那个代表“通了”的对勾。她忽然觉得,未来在A大的日子,或许不会比备考时轻松,但因为有这样一个同行者的存在,所有的挑战都仿佛变成了可以一起攻克的关卡。
回到招待所,宁晚打开行李箱,开始整理返程的行李。那幅银杏标本画被小心地用衣服包裹好,放进行李箱最稳妥的位置。她拿起那本夹着b大干花的《经济学原理》,翻到夹着花瓣的那一页,干枯的花瓣脆弱易碎,却依旧保留着彼时寒冬的气息与决心。
她轻轻抚过花瓣,然后将书页合拢,郑重地放进行李箱。与那本写满他批注的高三物理错题本放在了一起。
这些来自不同时空的“信物”,串联起了她一路走来的足迹,也预示着一段旧梦的圆满,与一段新章的开篇。
行李收拾妥当,房间再次变得空荡。宁晚站在窗边,最后一次眺望A大的夜景。繁星点点,灯火阑珊,这片她追逐了四年的天地,终于即将成为她未来几年学习、生活、成长的舞台。
手机响起,是江野发来的消息:
“明天几点的车?送你。”
宁晚回复了时间。
他回:“好,车站见。”
没有多余的客套,仿佛这本就是理所当然。
宁晚放下手机,环顾这个短暂停留却意义非凡的房间。心中没有离别的愁绪,只有对下一次到来的、满满的期待。
她知道,下一次踏上这片土地,她将不再是过客。
而是以一名A大研究生的身份,真正融入这片星海,去续写那个始于一张写满公式的纸条、终于在此刻落定的,关于成长、梦想与陪伴的,崭新的故事。
夜色温柔,包裹着沉睡的校园,也包裹着她一颗充满希望的心。
新章的墨迹已备,只待她再次归来,亲手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