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视镜里的黑色轿车像块甩不掉的阴影，跟着林浩的车拐过两个路口。雨丝黏在玻璃上，模糊了车牌，却掩不住那股刻意保持距离的诡异。林浩握着方向盘的手稳如磐石，脚下油门却悄悄加了半分，同时用蓝牙拨通了赵强的电话，语气平淡得像在交代工作：“我在环城东路往集团方向，后视镜里有辆无牌黑车跟着，你让之前守在我父母家的安保过来接应，路线绕一下，别让对方察觉。”
“明白！林总您别慌，我五分钟内让他们到位！” 赵强的声音带着急促，背景里能听到急促的脚步声。
林浩没慌。跟踪者的手法不算高明，既不超车也不逼近，更像在传递 “我们盯着你” 的威胁，而非即刻动手。他猜大概率是叶健林的残余势力，或者钟帆没来得及清理的外围棋子，想靠这种方式扰乱他的心神。
车子驶进集团地下停车场，那辆黑车果然在入口处犹豫了片刻，最终没敢跟进，拐进了旁边的小巷。林浩泊好车，没立刻下车，而是调出手机里的监控截图 —— 这是赵强之前发来的，砸勘测现场的人留下了半个鞋印和一截被扯断的工装袖口，袖口上绣着一个模糊的 “盛” 字。
“盛安建设？” 林浩默念这个名字，脑子里闪过之前梳理的合作方名单，这家公司正是叶健林控制的空壳公司之一，去年就已注销，没想到还有残余人员活跃。
走进办公区，陈杰正站在督查组办公室门口等着，手里拿着一叠文件，脸色凝重：“林总，督查组成员名单王董批了，秦清姐那边也同意加入，但有个问题 —— 吴总推荐了他的秘书张磊进组，说是协助协调工作。”
林浩挑眉。吴德良这步棋走得刁钻，明着是支持，实则安插了眼线。“让他来。” 林浩接过名单，在张磊的名字旁画了个圈，“督查组的规矩我来定，会议记录全程录音，所有资料双人复核，他想盯就让他盯，只要不越界，无所谓。”
督查组第一次会议在下午两点召开。秦清穿着一身干练的审计制服，坐在林浩左手边，面前摊着笔记本，眼神沉静。张磊坐在角落，手里拿着录音笔，看似认真记录，目光却时不时瞟向林浩和秦清的互动。
“今天开会，明确三个重点。” 林浩敲了敲桌子，声音不大却带着穿透力，“第一，复核古巷项目 2018 年至今的所有资金流水，重点查与盛安建设等关联公司的往来，秦清负责牵头；第二，重新梳理 p-7 区所有勘测记录，包括废弃样本的存档，赵强对接第三方机构，务必找到更多样本造假的佐证；第三，清查集团近五年的工程分包合同，特别是钟帆分管期间的项目，陈杰负责调档。”
张磊立刻接口：“林总，五年的合同量太大了，一周内根本查不完，是不是可以先挑重点项目？”
“重点就是所有项目。” 林浩抬眼看向他，目光锐利，“督查组的意义就是不留死角，一周不够就两周，资源不够我去协调，但不能打折扣。” 张磊被他眼神压得没敢再反驳，低下头假装翻文件。
会议刚结束，秦清悄悄拉了拉林浩的衣袖，两人走到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我刚才看了资金流水的初步清单，发现 2020 年有一笔三百万的‘技术咨询费’转给了一家海外公司，收款账户的后缀，和叶健林控制的空壳公司高度相似。” 秦清压低声音，从包里拿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串账户信息，“而且这笔钱的审批流程有问题，李宏签了字，钟帆只批了‘拟同意’，按规矩还需要吴总终审，但流水显示钱已经付了。”
林浩接过纸条，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指尖，心里一动。这笔钱很可能是利益输送的关键，吴德良的终审缺失，要么是真不知情，要么是故意留的漏洞。“你把这笔钱的所有凭证整理出来，加密保存。” 林浩叮嘱道，“另外，你最近上下班注意安全，叶健林还在逃，说不定会狗急跳墙。”
秦清点点头，眼里闪过一丝担忧，却没说害怕，只轻声道：“你也是，那辆跟踪你的车，没查出什么吗？”
“还没有，但跑不了。” 林浩看着她，忽然补充了一句，“周末阿姨炖鸡汤，我提前过去，顺便送你回家。” 秦清的脸颊微微泛红，点了点头，转身回了办公室。
林浩刚回到工位，郑组长的电话就打了进来：“李宏醒了！但状态很差，只能说零碎的话，我们的人在旁边守着，他提到了‘码头’‘箱子’‘老周’，还没等问清楚，就又昏迷了，医生说不能再刺激。”
“码头？” 林浩心里咯噔一下，云城只有一个货运码头，常年堆放建材和集装箱，叶健林之前做过建材贸易，很可能在那里藏了什么。“我让赵强立刻去码头排查，重点查盛安建设当年租用的集装箱，还有姓周的管理人员。”
“别打草惊蛇。” 郑组长拦住他，“码头鱼龙混杂，叶健林肯定有眼线，让纪委的人先暗中摸排，你这边继续推进督查组的工作，吸引对方注意力，我们打个配合。”
挂了电话，林浩调出盛安建设的工商档案，股东信息里果然有个叫 “周明” 的人，职位是监事，早已离职。赵强很快发来消息：“周明现在在码头当仓储主管，负责建材区的调度。”
线索渐渐串了起来，但林浩没立刻行动。他知道，叶健林既然敢留下这些尾巴，就一定有后手，贸然出击只会打草惊蛇。他转身走进吴德良的办公室，手里拿着那份三百万的资金流水复印件。
“吴总，想向您请教个事。” 林浩将复印件放在桌上，“2020 年这笔技术咨询费，审批流程里缺了您的终审签字，但钱已经付了，是不是当时有什么特殊安排？”
吴德良拿起复印件，眉头皱了皱，似乎在回忆：“这笔钱？有点印象，当时钟帆说情况紧急，海外公司那边催得紧，让先付款后补手续，后来忙起来就忘了。” 他放下复印件，语气自然，“没想到还留着这个漏洞，你们督查组该怎么查就怎么查，不用顾忌我。”
林浩盯着他的眼睛，没看出丝毫破绽，但心里的疑虑更重。钟帆再大胆，也不敢绕过吴德良终审就付款，这里面要么是两人串通，要么是吴德良在刻意撇清。“好，那我们就按规矩核查了。” 林浩没再多问，转身离开。
刚走出办公室，就看到张磊站在走廊拐角，假装接电话，眼神却瞟着他。林浩心里冷笑，这枚明着的暗哨，倒省得他猜测谁在通风报信。
傍晚下班，林浩没开车，而是和秦清一起走了地铁口。身后的黑车果然没出现，想来是怕暴露。“李宏醒了的事，你别对外说。” 林浩低声道，“叶健林很可能盯着医院，我们得引开他的注意力。”
秦清点了点头：“督查组那边我会稳住，明天重点查盛安建设的分包合同，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关联。” 地铁进站的提示音响起，她忽然抬头看着林浩，“你要去码头的话，一定要带上人，别单独行动。”
“放心。” 林浩看着她眼底的关切，心里一暖。
回到出租屋，林浩刚打开门，就看到门口放着一个匿名信封，没有邮票，是直接塞进来的。他警惕地打开，里面只有一张纸条，上面用打印体写着：“周明手里有箱子，码头三号仓库，午夜十二点。”
没有署名，没有抬头，却精准地戳中了他的要害。这是陷阱，还是有人在暗中提供线索？林浩捏着纸条，指尖发凉。如果是叶健林设的局，午夜码头正是下手的好时机；如果是线人，又为什么不敢露面？
他拨通了郑组长的电话，将纸条的事全盘告知。“不管是陷阱还是线索，都得去。” 郑组长的声音透着决断，“我带两个人暗中跟着你，你假装单独赴约，引蛇出洞。”
挂了电话，林浩看着窗外的夜色，雨已经停了，月亮躲在云层后，透着几分诡异。他知道，午夜的码头，将是一场硬仗。他拿出手机，给秦清发了条信息：“一切安好，早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