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雅脸上立刻绽放出惊喜的笑容，几乎是本能地就要冲过去：“小飞！你终于醒了！”她张开手臂，习惯性地想要给他一个拥抱。
然而，她的脚步刚动，白飞就像受惊般猛地向床内侧缩了缩，身体瞬间绷紧，刚刚放松几分的眼神再次浮现出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声音带着急促：“等会！你…你先别过来，雅雅姐。”
雅雅的动作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她看着白飞那明显排斥和害怕的样子，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酸涩难言。
她慢慢放下手臂，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困惑和委屈：“现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容容走上前，轻轻拉住雅雅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她温和地看向白飞，声音轻柔得像是一片羽毛：“是……害怕吗？害怕我们靠近？”
白飞蜷缩在床角，低着头，白色的发丝垂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他沉默了几秒，才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微弱的单音：“……嗯。”
容容并没有因为他的承认而表现出任何惊讶或不满，她只是又向前靠近了一小步，依旧保持着安全的距离，语气充满了耐心和理解：“能跟我们说说吗？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害怕？”
白飞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将脸埋得更低，抱紧了膝盖，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完全藏起来。他摇了摇头，声音闷闷的，带着抗拒和痛苦：“……不想说。”
那些黑暗的记忆，如同沼泽里的毒气泡，一旦戳破，涌出的只会是更深的窒息和污秽。
“好。”容容没有任何逼迫，立刻接受了这个答案，声音依旧温柔，“那就不说。”
她目光扫过旁边矮几上雅雅吃剩的那两串糖葫芦，心念微动。她拿起其中一串看起来更完整的，运用妖力，让那串红艳艳的糖葫芦平稳地、缓慢地飞向白飞，最终悬浮在他触手可及的床沿上方。
“这个，给你。吃点甜的，心情也许会好一点。”容容微笑着说。
白飞抬起头，冰蓝色的瞳孔看了看那串晶莹剔透的糖葫芦，又飞快地瞥了容容和一旁眼巴巴看着他的雅雅一眼，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接过了那串糖葫芦。冰凉甜腻的触感入手，他却没有立刻吃，只是紧紧握着。
这时，一直沉默的红红开口了，她的声音清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定：“以后，别出去了。先在涂山安心养伤。”
没有询问，没有责备，只是一个简单的陈述，却仿佛为白飞混乱的世界划定了一个暂时的安全区。他点了点头，低声道：“……嗯。”
他顿了顿，似乎用尽了力气，才提出一个请求：“我……我想自己待会儿。”
“好。”红红回答得干脆利落，“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她说完，金色的眼眸扫过雅雅和容容，示意她们离开。
容容拉着还有些不情愿的雅雅，率先向门外走去。翠玉灵也对白飞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跟着离开了。东方月初早在红红出现时就溜得没影了。
雅雅在踏出医馆门前，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白飞依旧蜷缩在床角，手里握着那串糖葫芦，低着头，身影在空旷的医馆里显得格外单薄和孤寂。她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医馆内彻底安静下来。
白飞维持着那个姿势，坐了许久。直到窗外的阳光开始西斜，他才慢慢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糖葫芦，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中弥漫开来，却似乎无法驱散心底那片沉重的阴霾。
他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出了医馆，没有回之前与雅雅同住的地方，而是凭着记忆，走向涂山边境那片熟悉的梅林，走向那座他自己搭建的小木屋。
推开有些陈旧的木门，一股淡淡的尘埃气息扑面而来。屋子里有些凌乱，桌椅上有随意放置的、不属于他的小玩意儿，还有一些吃剩的果核——显然是雅雅在他不在的时候，把这里当成了另一个游乐场。
他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开始动手收拾。将杂物归位，擦拭桌椅，清扫地面的灰尘。动作缓慢却有条不紊，仿佛通过这种机械的劳动，可以暂时放空那些纷乱痛苦的思绪。
当他推开自己卧室的门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僵在了原地。
床上、椅子上，甚至窗台上，散落着不少质地柔软的……女性贴身衣物。
还有各种各样毛茸茸的玩具，大多是雪豹的形态，憨态可掬，与他此刻的心境格格不入。这些都是雅雅的东西，她似乎把这里当成了她的第二个衣帽间和玩具储藏室。
白飞站在门口，冰蓝色的瞳孔注视着这片充满了另一个人气息的空间，眼神复杂。有无奈，有一丝习惯性的纵容，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
他走过去，默默地开始收拾。将那些柔软的衣物一件件叠好，放在一个空着的木箱里。将那些毛茸茸的玩具整齐地排列在墙角。
做完这一切，他找出自己以前留在这里的干净衣物，去屋后简陋的浴室里，用冰冷的山泉水，仔仔细细地清洗了一遍身体。
换上干净的衣物，他回到卧室，关上门。窗外，最后一缕夕阳的余晖也消失在天际，暮色四合。
他走到床边，没有变成更便于活动的人形，而是身形微微缩小，光芒闪过，一只通体雪白的雪豹出现在了原地。
他轻盈地跳上床，将自己蜷缩起来，拉过那床不算厚的被子，严严实实地盖住了全身，连脑袋都埋了进去。黑暗中，他紧紧抱住了自己带着环状花纹的长尾巴，将脸深深埋进尾巴柔软温暖的绒毛里，仿佛这是唯一能让他感到些许安全和温暖的依靠。
整个身体蜷成一个尽可能小的球，一动不动，只有极其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房间里若有若无。
***
另一边，容容找到了还在生闷气的雅雅。
“雅雅姐，小飞现在回他自己那边的木屋了。”容容轻声说道，“今天先让他一个人静静吧，明天再去找他好不好？”
雅雅撅着嘴，虽然不情愿，但也知道现在过去可能只会适得其反，只好点了点头：“……哦，知道了。”她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闷闷不乐地回自己宫殿去了。
红红站在苦情巨树下，远远望着边境梅林的方向。容容来到她身边。
“姐姐，在担心小飞？”容容问。
红红没有回头，金色的眼眸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深邃：“他的状态很不稳定。要不要……还是去看看？”
容容摇了摇头：“还是先别去了。他现在需要的是时间和空间，强行靠近，只会让他更加封闭自己。让他先冷静冷静吧。”
红红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那行。你多注意一下他那边的情况。”
“嗯，我会的。”容容应道。
夜色彻底笼罩了涂山。
（感谢冬凛送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