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的脚步声沉重地砸在林间冻土上，与晨雾中枯枝断裂的脆响交织。晨光费力地穿透厚重云层，在布满碎石的地面投下歪歪扭扭的长影，像是末世里拖曳不散的阴霾。凌雪走在最后，掌心的冰蓝色晶体随着步伐轻晃，微弱的冰能波动在她指尖流转，时而蜷缩时而舒展，恰似她心中那团未熄的执念，死死攥着不肯松开。
江流扛着玄铁刀走在最前，刀身原本璀璨的金色纹路此刻黯淡如褪色的旧痕，昨夜与母蛛激战的伤口被粗布绷带紧紧缠住，暗红的血渍已经渗透布料，每走一步都牵扯着肌理，传来阵阵隐痛。但他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精神力如细密的网，有条不紊地扫视着两侧的树林——末世里，一次走神、一丝松懈，都可能让整个小队葬身异口。
王倩走在中间，指尖萦绕的淡绿芒如同初生的嫩芽，沿途遇着横亘路面的断树与尖锐石堆，她便轻抬手指，几株韧性极强的藤蔓应声破土，熟练地将障碍拖拽到路边。她目光始终留意着周遭植被，偶尔弯腰采摘几株叶片带白霜的耐旱草药，指尖绿芒掠过，草药的药性便被暂时锁住，随后被仔细塞进随身的帆布背包，这些不起眼的植物，往往能在关键时刻救人性命。
“还有两公里就到雷达站了。”江流的声音打破了林间沉寂，他回头时，玄铁刀的刀柄在晨光中闪了下冷光。看到凌雪苍白如纸的脸色，他刻意放缓了脚步，“再坚持一下，到了就能好好休整，还有热汤喝。”
凌雪轻轻点头，没应声，只是将冰晶长剑的剑柄握得更紧了。剑身上的冰纹像是感知到她的情绪，骤然泛起细密的寒光，连周遭的空气都随之降了温，鼻尖能嗅到淡淡的冰碴气息。她能清晰感觉到体内异能在缓慢回升，王倩之前给的蓝色异晶能量还在经脉中缓缓游走，搭配生命晶体的残留气息，断裂的肋骨已经不再痛得让人直不起身。可心口那片空洞却越来越大，那是哥哥凌轩离世后留下的空缺，任凭多少异能能量，都填不满半分。
王倩悄悄放慢脚步，与凌雪并肩而行，藤蔓下意识地在两人身侧织成薄薄的防护层：“雪姐，别太勉强自己。凌轩哥要是看到你这样，肯定会心疼的。他拼了命护着你，就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不是困在痛苦里。”
“我知道。”凌雪的声音轻得像晨雾，还带着一丝沙哑的磨损感。她抬手抚过冰晶长剑，指尖的冰能与剑身相融，“我会好好活着，不只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替他讨回公道。”说到最后几个字，她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像是被寒气淬炼过的刀锋，“净化者组织那些人，害了我哥的每一个，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话音刚落，前方的树林突然豁然开朗。一座锈迹斑斑的雷达塔突兀地出现在视野中，塔身布满了异化生物的抓痕，顶端的雷达罩早已破损，歪斜地挂在上面。塔身下的建筑群便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雷达站的围墙虽布满弹孔与啃噬痕迹，却依旧稳稳矗立，门口晃动的几道人影，正是留守的周建明等人。
“是江流他们回来了！”门口的守卫一眼就认出了玄铁刀的轮廓，兴奋地大喊着，转身就往站内跑，脚步声在空旷的门口格外清晰。
没过多久，周建明就带着七八个人快步迎了出来，他袖口挽着，露出结实的胳膊，脸上满是真切的关切：“可算把你们盼回来了！这次去水厂基地，肯定没少遭罪，快进来歇歇！”他说着就伸手想去接江流肩上的玄铁刀。
江流微微侧身避开，笑着摇了摇头，跟着周建明走进雷达站。院内收拾得格外整齐，疯长的杂草被连根拔除，露出平整的黄土；几栋营房的破损门窗都换上了新的木板，屋顶的破洞被防水布仔细遮盖，边缘还用石块压实；墙角的物资码得整整齐齐，油桶、罐头箱和武器箱分类摆放，显然留守的人从未懈怠。
“水厂培育基地那边怎么样了？”周建明帮着把随行的物资袋拎下来，语气里满是关切。母蛛的凶名在幸存者圈子里早就传开了，据说有整支小队去围剿，最后只有一人侥幸逃生，他一直揪着心。
“母蛛解决了。”江流的声音带着掩不住的疲惫，眼底却有欣慰的光，“那家伙的实力比情报里强太多，吐出来的蛛丝能腐蚀异能，还好我们三人配合默契，总算把它斩杀了。”他顿了顿，补充道，“基地里的异化生物清理得差不多了，就地下实验室剩些低级幼蛛。母蛛一死，它们的能量网络断了，掀不起风浪，留着以后正好给新兵当练兵场。”
周建明眼睛瞬间亮了，兴奋地搓了搓手：“太好了！这下我们就能放心建新基地了！”
“周叔，我们顺带把城郊军营也彻底清理干净了。”江流接着说道，“里面的异化生物全灭了，营房、仓库这些设施都还能用，当长期基地再合适不过。我看不如明天就搬迁，这里的人都转移过去。”
周建明狠狠点头，脸上满是激动：“我们这帮人本来就是军营的驻守部队，那里的每一处设施我们都门儿清！早就想夺回来了，就是之前实力不够，不敢贸然行动。”他看向凌雪和王倩，语气恳切，“你们俩觉得这主意怎么样？”
“我没意见。”王倩率先开口，指尖绿芒一动，几株藤蔓就缠绕住旁边的平板车，将其稳稳固定在柏树林旁，“军营有现成的医疗室和仓库，省得我们再费力搭建，能少走很多弯路。”
凌雪的目光落在柏树林的方向，那里的树木枝繁叶茂，很是安静。她轻声道：“都可以，尽快稳定下来就好，方便调查净化者的踪迹。”她顿了顿，声音沉了几分，“我想先把我哥安葬在这里，等新基地稳定了，再回来给他立块碑。”
“这是应该的。”周建明立刻说道，转身就要喊人，“我这就带几个弟兄去挖墓，保证把凌轩兄弟的后事办得妥妥帖帖。”
“不用麻烦大家。”江流伸手拦住了他，“我和凌雪、小倩来就行，这是我们的私事。”他看向周建明，语气变得郑重，“周叔，你现在安排人手清点物资、统计人数，尤其是老人和孩子，得提前准备好保暖的衣物和应急药品，千万别在路上出意外。”
“放心吧！”周建明爽快地应着，“这些我们前两天就开始筹备了，就等你们带着好消息回来。”他转身对着院内大喊几声，原本零散的人群立刻动了起来，清点物资的、检查车辆的、加固围墙的，每个人都各司其职，院子里瞬间热闹起来，连空气中都多了几分鲜活的气息。
江流、凌雪和王倩三人则走向柏树林深处。这里远离营房，静谧得能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高大的柏树遮天蔽日，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落，在地面织成斑驳的光影。江流拔出玄铁刀，刀身骤然闪过一丝金芒，他挥刀斩断地面的杂草，随后运力将刀插入土中。“轰”的一声闷响，玄铁刀在地面划出规整的方形深坑，泥土混合着碎石飞溅而出，露出下方干燥的黄土。
凌雪缓缓走到凌轩的遗体旁，遗体被密封袋包裹着，依稀能看到他平静的面容。他的脸色苍白得像宣纸，唇角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就像小时候每次替她挡住责骂时那样，仿佛在无声地安慰她。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凌雪伸出手，指尖的冰能下意识溢出，让密封袋表面结了一层薄霜。她轻轻拂过那层薄霜，心里的思念滚烫得几乎要将她灼伤。
“哥，这里很安静，你先安心待着。”她的声音哽咽着，却透着异常的坚定，“等我找到净化者，夺回你的基因样本，替你报了仇，就来陪你说话。”
王倩站在一旁，眼圈早已泛红，她默默从背包里取出一块干净的白布递过去。凌雪接过白布，小心翼翼地拆开密封袋，将白布轻轻盖在凌轩身上，动作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了他的沉睡。
这时，江流却站在一旁迟迟没有动作，眉头紧锁，眼神犹豫，连握着玄铁刀的手都有些松动。王倩最先察觉到他的异样，轻声问道：“江哥，你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
凌雪也抬头看过来，眼中满是疑惑：“段大哥，有什么事你就直说，不用顾忌我。”
江流在遗体旁来回踱步，玄铁刀的刀鞘时不时碰到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几次张嘴，又都咽了回去。
“段大哥，先把我哥下葬吧，有什么事回头再说行吗？”凌雪见他迟迟不开口，心里难免有些着急。
“小雪，我有个建议，要你自己拿主意。”江流猛地停下脚步，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语气格外郑重。
凌雪愣住了，随即轻轻点头：“段大哥你说，我听着。我知道我不该一直沉浸在自责里，我哥的心愿我记着，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你能这么想就好。”江流深吸一口气，直言道，“我想把你哥的遗体留下，不下葬。”
凌雪猛地站起身，脸色瞬间变得慌张，声音都有些发颤：“为什么？段大哥，这怎么能行……”
“你先听我说完。”江流抬手打断她，语速放缓，“我的空间异能能让时间停滞，把你哥放进去，遗体绝不会腐坏。他去世才十天，一直放在冷藏柜里，很多身体机能都没彻底坏死。之前王倩说，你哥的基因样本可能有备份，我就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什么想法？”凌雪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心里已经有了个模糊的猜测，却迫切地想从他口中听到答案。
“你知道小倩的生命系异能。”江流看向王倩，目光诚恳，“如果她的实力不断提升，达到某个临界点，有没有可能……让人死而复生？”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凌雪的脑海中炸开，反复回荡。她猛地转头看向王倩，眼中满是期盼与忐忑。
王倩眉头紧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仔细思索片刻后如实说道：“按我对自己异能的了解，理论上是可以的。生命异能的极致就是掌控生死，只是我现在还不知道，要达到什么等级才能做到这一步。”
“真的……真的有希望？”凌雪身子微微摇晃，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哪怕只是理论上的可能，哪怕前路渺茫，这也是黑暗中突然亮起的一束光。
“小雪，我必须跟你说清楚。”江流的语气沉了下来，“我提这个建议，只是不想你一直活在痛苦里，但我不能骗你。小倩可能一辈子都达不到那个实力，而且就算真的能复活，醒来的人，说不定也不是原来的凌轩了。”他一字一句，说得格外认真，“你得做好万全的心理准备。”
凌雪沉默了许久，泪水无声地滑落，却不是之前的绝望，而是夹杂着希望的滚烫。她伸手抹去眼泪，看向江流，眼神里多了几分前所未有的坚定：“段大哥，谢谢你。不管最后结果怎么样，我都想试试。有这个希望在，我更得好好活着，也得帮小倩提升实力。”
江流点点头，抬手将玄铁刀插回刀鞘：“好了，我们先回去吧，搬迁的事还得我们搭把手。”
凌雪最后看了一眼哥哥的遗体，轻轻将白布掖好，转身跟着两人向营房走去。阳光落在她身上，影子被拉得很长，那单薄的背影里，终于少了几分颓丧，多了几分支撑。
回到院子里，搬迁的准备工作已经热火朝天。周建明正拿着账本核对物资，看到三人回来，立刻迎了上来：“江哥，都清点完了。我们有四辆卡车、二十多辆越野车，运人运物资都够。总共一百三十二人，老人二十七，孩子十八，青壮年八十七，大部分都能参与基地建设。”
“安排得很好。”江流颔首，迅速做出部署，“明天一早出发，分三队行进。卡车走中间载人和物资，越野车在两侧护航，防止异化生物偷袭。”他看向王倩，“小倩，你守着老人和孩子，用木系异能搭个防护屏障，既能挡风险，也能让孩子们不害怕。”
“没问题。”王倩笑着应下，指尖已经开始盘算屏障的布局。
“凌雪，你跟我走最前面，清理沿途的异化生物和路障。”江流的目光转向凌雪，语气温和了些，“你的冰异能清理障碍最快。”接着又对周建明吩咐，“周叔，你断后，留意有没有掉队的，也盯紧后方动静，防止被异化生物尾随。”
“收到！”两人齐声应道。
接下来的时间里，整个雷达站都陷入了忙碌的节奏。青壮年们扛着物资往卡车上搬，用绳索将油桶和武器箱牢牢固定，防止行车时晃动掉落；女人们围在一起，把干净的旧衣服分发给老人孩子，又将压缩饼干和水壶装进小布包，逐个递到每个人手里；几个懂维修的人正围着车辆检查，敲敲打打间，将松动的零件拧紧，给轮胎补足气压。
夕阳西下，橘红色的余晖将雷达站染成了暖色调。院子中央的篝火已经点燃，跳跃的火焰驱散了暮色。众人围坐在篝火旁，手里捧着热气腾腾的野菜汤，就着压缩饼干和罐头吃着。食物虽简陋，可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七嘴八舌地谈论着即将到来的新基地，孩子们的笑声清脆，在末世里显得格外珍贵。
凌雪手里捏着块压缩饼干，却没什么胃口。篝火的光影在她脸上晃动，脑海里不断闪过凌轩的身影：小时候哥哥背着她上山采药，不小心摔了跤，却第一时间护着她；末世爆发那天，哥哥死死挡在她身前，徒手推开扑过来的异化生物；还有最后一次见面，他塞给她蓝色异晶，让她赶紧逃走……一幕幕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雪姐，喝点汤吧。”王倩端着一碗热汤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把汤碗递到她手里，“明天赶路耗体力，不吃东西可不行。”
温热的汤碗贴着掌心，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口。凌雪接过汤碗，小口喝着，野菜的清香在舌尖散开。她看向王倩满是关切的脸，轻轻点了点头，掰了一小块压缩饼干，慢慢嚼着。
江流也走了过来，坐在她们对面，把一个水壶递给凌雪：“喝点水，别噎着。”他看着篝火，沉默了片刻才开口，“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凌轩的仇，得靠我们一步步去报。好好活着，才是报仇的前提。”
凌雪抬起头，眼中的泪水早已干涸，只剩下一片坚定：“我知道。净化者的老巢，我一定会找到；我哥的基因样本，我也一定会夺回来。”
江流看着她眼中的光，满意地点点头。有些道理不必多说，凌雪自己想通了，比什么都强。他望向篝火旁的人群，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责任感——这些人都是末世里的浮萍，他要做的，就是给他们建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家。
夜色渐深，篝火慢慢熄灭，留下一堆暗红的炭火。众人陆续回营房休息，凌雪躺在简陋的木板床上，却毫无睡意。她悄悄起身，穿过寂静的院子，再次来到柏树林。月光像一层薄纱笼罩着大地，她望着哥哥遗体所在的方向，在心里轻声说：“哥，明天我们就要去新基地了。等我站稳脚跟，就去找净化者算账。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白牺牲的。”
冰晶长剑在她背上反射着冷光，那光芒里，既有复仇的火焰，也有对未来的期许。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雷达站就喧闹起来。众人按照预定计划陆续登车，江流和凌雪坐进最前面的越野车，玄铁刀和冰晶长剑就靠在手边；王倩登上载满老人孩子的卡车，指尖绿芒流转，车周身很快缠绕上一层细密的藤蔓，织成了坚固的防护屏障；周建明则坐在最后一辆越野车里，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出发！”江流一声令下，车队缓缓驶出雷达站，车轮碾过布满碎石的路面，扬起阵阵尘土。
沿途不时有零星的异化生物窜出来，大多是些体型小巧的异化鼠和毒蛾。不等它们靠近车队，凌雪就会推开车门，冰晶长剑一挥，数道冰棱破空而出，精准地命中目标，将异化生物冻成冰块，再随着车辆颠簸的气流碎裂成粉末。江流则负责清理路中间的断树，玄铁刀劈砍间，粗壮的树干便轰然倒地，被王倩的藤蔓迅速拖到路边。
王倩的工作也不轻松，她不仅要维持防护屏障，还要时不时操控藤蔓清理路面上的尖锐碎石，同时用净化纹路驱散空气中的异化气息。车厢里的孩子们起初还有些害怕，后来看到藤蔓屏障外的冰棱奇观，反而好奇地扒着车窗张望，哭闹声渐渐变成了小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