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沈青河的眼神重新变得清明而坚定——此刻不是沉溺于个人情感的时候,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面对。
“姨娘。”她的声音平静,“您特意将我们二人叫到这隐秘之处,想必……不仅仅是为了向我们交待这些前尘往事吧?”
她直视着许浣宁那双深邃的眼眸,开门见山地问:“有什么事情……是需要青河去做的?您但说无妨。”
许浣宁看着她沉着冷静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赞许,还有一丝复杂的笑意。
“好!”她轻轻击掌,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却带着几分锐利的弧度,“青河果然聪慧过人,心思通透。”
“既然如此……”她的神色渐渐郑重起来,语气也不再有丝毫迂回,“姨娘便与你直说了。”
目光扫过这间雅致的小屋,仿佛在看这片山谷的缩影:“这百花谷……乃是我们安氏一族世代相传的基业。按理说,你身为安氏血脉,如今由你来管理此谷,也并无不妥。”
她话锋随即一转,语气中透出明显的不赞同与冷意:“但是……我听闻,你如今却在利用谷中的资源,暗中资助那……赵宋朝廷?”
她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声音也冷了下来:“此事……我却是万万不能认同!青河你可曾想过?正是那赵宋皇室,窃取了我安氏先祖的宝藏!正是他们,对我安氏族人屡屡迫害追杀!”
“此仇……此恨……”她一字一顿地说,每个字都仿佛带着血泪,“不共戴天!”
沈青河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她心中早已料到会有此一问,深知在这位心怀血海深仇的姨娘面前,任何与宋室的牵连都是极其敏感的问题。
她没有立刻反驳或辩解,只是微微垂下眼帘,做出沉思与顺从的姿态。此刻绝非与姨娘正面冲突的时机。
片刻后,她才抬起眼,语气诚恳且带着一丝无奈:“姨娘所言极是。此仇此恨,青河不敢或忘。”
“只是……”话锋一转,声音压低,带着分析局势的冷静,“如今谷外的局势,姨娘想必也清楚。宋金之争愈演愈烈,恐怕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我们百花谷身处这漩涡之中,若想保全自身,乃至,图谋日后……”她的目光深邃起来,“有时候,不得不暂时隐忍,甚至虚与委蛇。”
“青河如今所为,也只是权宜之计。”她强调道,“暂且借助宋室的力量,稳住谷中局面,积蓄我们自己的实力。毕竟……”意味深长地看了许浣宁一眼,“真正的力量,终究要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
这番话滴水不漏,既承认了姨娘的立场,又巧妙解释了自己的“不得已”,更暗示了“韬光养晦”的意图。
许浣宁听着她的解释,眼中的锐利之色稍稍缓和,但那抹深沉的野心丝毫未减。
她的嘴角再次勾起带着锐利弧度的笑意,缓缓道:“韬光养晦,积蓄实力,你说得不错。”
目光骤然变得无比深邃而炽热:“但是,青河,你可知我们要积蓄的,究竟是怎样的实力?”
她微微前倾身体,声音压低,却带着石破天惊的力量:“不瞒你说……我们安氏从未忘记昔日的荣光!想当年,我们的先祖可是建立过与大唐鼎足而立的大燕!”
眼中燃烧着近乎狂热的光芒:“而我们燕山派,便是昔日大燕留在中原的一支血脉,是大燕的延续!这些年,我们从未停止过准备!在雁门关外,我们早已暗中积蓄了,十万精锐铁骑!”
十万铁骑!这个数字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劈在沈青河心头!她瞳孔猛地收缩,脸上血色瞬间褪尽!
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位姨娘和她背后的燕山派,竟然怀有如此惊天动地的野心!这已不仅仅是复仇,而是要争夺天下!
许浣宁看着她震惊失色的模样,语气更加炽热而坚定:“而这百花谷中的黄金宝藏,以及谷内那万亩良田所产出的粮草,对于我们即将展开的大业来说,至关重要!”
她的目光如利剑般射向沈青河,仿佛在等待她的回答,又仿佛在下达一道不容置疑的命令。
小屋内的空气,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沈青河的心剧烈跳动着,姨娘那“十万铁骑”与“争夺天下”的惊人之语,如狂风暴雨般冲击着她的心神。
但她深知,此刻绝不能流露出丝毫慌乱或抗拒,必须稳住姨娘,找到一个既能顺应其野心,又能为百花谷、为自己争取缓冲余地的说法。
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她想起了史书上那段脍炙人口的三国纷争!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她脸上反而露出沉着,甚至带着几分深谋远虑的神色。
只见她微微抬头,目光平静地迎上许浣宁炽热而锐利的视线,声音沉稳开口,仿佛在陈述一个理所当然的事实:“姨娘深谋远虑,志在天下,青河佩服。”
先轻轻捧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如运筹帷幄的谋士:“只是,姨娘可曾想过,如今这天下大势,与那三国时期,颇有几分相似之处?”
许浣宁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提及这个,微微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沈青河不慌不忙,伸出手指在空中轻轻虚点,侃侃而谈:“如今北方的金人,兵强马壮,虎视眈眈,其势正如当年挟天子以令诸侯、占据中原的曹魏!”
“而我们……”目光扫过许浣宁与自己,“我们安氏的燕山派,偏安一隅,虽有十万铁骑之锐,但根基尚浅,正如那据守蜀中、以汉室正统自居的……蜀汉!”
“至于南方的赵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他们如今退守江南,依仗长江天险,苟延残喘,岂不正似那割据江东的东吴?”
她的比喻形象贴切,瞬间将复杂局势勾勒得清晰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