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埋在地底的走廊阴暗而潮湿，附着于两侧墙壁上的烛火微微摇摆，照出石缝里斑驳的血迹。
披了深色斗笠的男人无声掠过走廊。
约莫半炷香后，视野终于宽阔起来。
男人脚步一顿。
尸首、零落一地的剑和符纸，无不暗示着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激烈打斗。男人的视线慢慢挪移，看向正前方唯一立着的人影。
那人影背对着男人，露在袖外的指紧握一柄薄而纤长的灵剑，肤色是几近病态的苍白。
“慕容羽。”
隔了几秒，男人沉沉开口。
“你怎么在这？”
人影转过身，锋利五官轮廓与其苍白肤色搭在一起，透出一股冷血动物特有的危险气息。
“轩旗仙尊自己不会看？”
他的声音寒得能掉渣，一双黑漆漆的眼眸瞥向对方：“你养的那群废物将月阳宫的东西引来了。我不处理，等着他们被逮住再卖了我么？”
轩旗眉毛一拧，摁在腰间剑鞘上的指收紧。
“说话注意些。”他冷冷道：“若不是看在达涩的面子上，你现在该死了。”
慕容羽扯扯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没再接茬儿，手腕一甩抖落剑锋粘的血，跨过脚边一具尸体兀自朝轩旗进来的方向去。
轩旗迅速扫视一遍地上尸首的脸。
“站住。”
慕容羽一顿，黑如极夜的眸子勉为其难往轩旗那挪了挪。
后者转头。
“——你将我安排在这儿的人手都杀了？！”
慕容羽抱着剑，眼眸微眯：“那些废物是被追到这儿的月阳宫弟子杀掉的，与我何干。”
轩旗冲一具伤痕累累的尸体抬抬下巴，“蛇的牙洞。”他神情狠厉：“慕容羽，你当我瞎？”
慕容羽随意瞟一眼。
淡淡道：“方才没分清哪个是你的人，可能误杀了几个吧。”
轩旗看着他，神色不虞。
“……那好。我来之前得到传讯，说有十个月阳宫弟子潜入了这里——”他一指地上的尸首。
“这里面除去我的人，只剩了九具尸首。我问你，还有一个呢？”
慕容羽蹙眉。
“跑了。”他不耐烦回答：“你自己的人废，将月阳宫副宫主的首徒给引了过来，他保命的手段多，我可抓不住。”
铮——！
灵剑出鞘，轩旗单手持剑一挥，恐怖的剑气便直冲慕容羽而去！
慕容羽在刹那作出了反应，横剑掐诀，一片黑色纹路自他苍白的后脖颈疯狂蔓延开来，由禁咒增强的魔气瞬间爆发，狠狠撞向那道杀意盎然的剑锋。
两个人皆实力深厚，这样一招对打震得整个地窖都小幅度晃动起来，并伴随着阵阵土块沙砾崩散的翁鸣。
慕容羽立在翻滚的魔气里，本就苍白的皮肤愈加显得病态，不高不低束着的黑发同身形一样单薄而纤长。他堪称漠然地与轩旗对视，英俊脸庞冷得像冰雕。
轩旗换了个角度，手里的剑依旧对准慕容羽。
“你的态度，真是惹人厌。”他道。
“哦？”
慕容羽狭长的眼尾稍扬，讥诮：“轩旗仙尊若实在看不惯，大可继续动手……只是你想拿的秘法，这辈子也拿不到了。”
轩旗阴沉着脸盯他片刻。
最终收剑入鞘。
慕容羽连个眼神都没再给对方，不紧不慢回身继续朝出口方向去。
走了几步，又侧目。
“对了……”
“期待你弄死他的那一天，八荒宫宫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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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础心法属于内外门弟子一同修习的内容，每日早晨，后者都得前往分配好的武场位置，与前者一起接受各仙尊指导。
八荒宫的六位仙尊此时已到了四位，正一齐站在武场正对面的高台之上。
“由左到右依次是：奇苑峰峰主泉鼎仙尊、琼瑶峰峰主丽江仙尊、霞剑峰峰主归元仙尊和竹叶峰峰主清言仙尊。”
邬嘉热情地给两个表哥普及：“彩芝峰峰主是药临仙尊，他沉迷于研究丹谱，经常不在宫内，故而没露面。至于主峰峰主轩旗仙尊，你们应该很了解了。”
邬星墨点点头，仔仔细细打量一番远处那几张脸。
泉鼎五官轮廓显小，样貌年轻隽秀，耷拉着脑袋在台上歪立着，有种没睡醒的呆滞；丽江一袭紫衣，五官温婉，身段窈窕，是标准的修仙界美女形象；相较之下归元就显得平平无奇，但因是剑修，负手而立时气场十足，眉宇间一股肃穆严厉之感。
……像高中的教导主任。
邬星墨暗搓搓想。
旋即视线略微一挪，看向最后一位清言仙尊。
邬星墨对他印象蛮深，因为当初择门拜师时这仙尊一直拿着把折扇摇啊摇。
清言的外貌条件也很好，但不知为何，给人的感觉不太舒服。尤其那双柳叶眼，感觉正紧紧看着……
邬星墨偏脸。
旁边气质斐然、建模完美的鸡汁包正冷冷地与清言对视，水晶一样漂亮的紫眸里满是杀意。
邬星墨又瞥一眼清言，刚巧瞥见后者合起折扇冲邬星沚微微一笑。
这情况是……
“你们认识？”邬星墨疑惑。
“不认识。”邬星沚立刻说，移开视线往邬星墨旁边挨了挨，低声：
“他的目光令我感到恶心。”
邬星墨深有同感。不过他只觉得对方看鸡汁包的目光不怀好意，至于怀的什么恶意，他看不出来。
两人的谈话音量并没有刻意压得很低，邬嘉一字不落听了，犹豫一下。
小声道：“……清言仙尊在我们弟子间的风评一向不太好，二表哥你还是尽量避着他些。”
邬星墨闻言来了兴致。
“风评不太好？”
他瞅瞅远在百米外的清言仙尊，确定距离安全对方听不见后，戳一下邬嘉轻轻道：“说来听听。”
邬嘉迟迟疑疑扫视周围一圈，示意两人靠过来些。
“我是听年长些的师兄师姐们说的，”他半掩着嘴道：“清言仙尊和他收的内门弟子间……呃，关系不同寻常。”
“他每回收内门弟子净挑容貌出众的，资质是一概不看，而且……”邬嘉顿了顿，“他带在身边的内门弟子，大多数我才见过一两次，就再没在宫内遇着过。”
邬星墨几乎是顷刻想到了花月行。
邬星沚显然也想到了，他心绪微转。
面不改色道：“仙尊如此重要的位置，又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怎会如此张扬行事。你该不是夸大了。”
“我可没夸大！”邬嘉见他质疑，左右瞅瞅，道：“我有回出任务时亲耳听过长老提清言仙尊的事，说他门下的弟子——没了不少。”
“这话可信度太低，你指不定是乱听了些东西梦见的。”
“才不是！就那回去水城做任务的时候，是防御长老带的队，我晚上有事去寻他寻不到，便用了传讯蝶。他让我去……”
邬嘉卖力地思索片刻：“……忘忧楼，应该是叫这个。我去忘忧楼找他时意外听见的，才不是乱说！”
“哦——”邬星沚了然点头，“这样。原是我错怪你了。”
“……”邬星墨瞥他一眼。
“所以你们还是小心些他，特别是二表哥。他方才看你那么久。”
三个人又聊了几句，邬嘉被几个同门喊走了。
邬嘉一走，邬星墨便转脸，抱着手上上下下打量站他身旁的邬星沚，神情微妙。
邬星沚眨眨眼，看着对方近在咫尺的红眸一脸纯良问：“怎么了哥，我脸上有东西？”
邬星墨抬手掐一下他耳朵，放轻的声音里有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狡猾的鸡汁包。连你表弟的话都套。”
柔软的语气猫尾巴一样毛茸茸扫过邬星沚心尖，他不由自主虚环上对方劲瘦的腰，唇凑近道：“哥不喜欢？”
邬星墨“啧”一声，唇角却勾得越发明显。
“还差些。”他说，拍拍对方脸庞。
“再练练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