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对沈清姿而言,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拉锯战。神经像被绷紧的弦,连闭眼时耳边都在嗡嗡作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权衡的重量。
清晨七点,闹钟还没响,她已经睁着眼睛看了天花板半个钟头。窗外的天刚泛鱼肚白,楼下传来环卫工扫地的沙沙声,寻常又安稳。可她一翻身坐起来,指尖触到冰凉的床单 —— 昨夜周家小楼里的暖黄灯光又跳进脑海,是陈静递茶时无名指上的翡翠戒指,是周聿爷爷没什么表情的脸,还有周聿握着她手腕时,掌心那点不容挣脱的温度。
上班路上,地铁里人挤人,她被夹在两个背着双肩包的学生中间。听着他们讨论周末去郊外爬山,笑声清脆得像刚剥开的橘子,沈清姿下意识攥紧了通勤包的带子。包里装着的工作笔记,昨夜被她无意识画满了圈,圈里写着 “资源”“平台”,圈外是 “情感”“自由”,密密麻麻像一张解不开的网。
到了单位,她强迫自己扎进工作里。翻开前几天的调研报告,指尖却没由来地一滑,钢笔在纸页上洇出一团墨。抬头时,正好撞见对面工位的同事对着手机笑,屏幕上是家人的合照,那瞬间,沈清姿突然想起自己公寓里的冰箱 —— 只有速冻饺子和瓶装水,连棵新鲜的青菜都没有。
“沈姐,这份审批表需要您签字。” 实习生怯生生的声音拉回她的神。她接过表格,目光落在 “基层教育扶持项目” 几个字上,突然想起去年在郊县调研时的场景:暴雨冲垮了村口的桥,孩子们背着书包蹚水上学,泥水没过脚踝。当时她攥着村民递来的求助信,却因为权限不够,只能一次次向上汇报,最终石沉大海。
周聿的话就在这时钻进耳朵,冷得像冰却又带着致命的诱惑 ——“嫁给我,你能拿到的不只是项目审批权,还有直接对接省厅的通道。”
午休时,她躲进茶水间,对着水龙头掬了把冷水拍在脸上。镜子里的女人脸色苍白,眼底有淡淡的青影,可眼神里没有慌乱,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她掏出手机,翻出和周聿的聊天记录,只有两条:一条是他发来的 “24 小时后,等你答复”,另一条是她没回复的 “具体条件可谈”。
指尖在屏幕上划过 “具体条件” 四个字,她想起昨夜周聿撑在书桌前的模样:台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手指在文件上敲了敲,说 “周家不需要花瓶,你能带来的价值就是你的保障”。没有甜言蜜语,没有虚伪的试探,直白得近乎残忍,却让她莫名松了口气 —— 至少这场交易,摆得明明白白。
傍晚六点,办公室里只剩她一个人。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楼下的人群熙熙攘攘:提着菜篮的阿姨,追着气球跑的孩子,并肩走的情侣,每一张脸都带着烟火气。沈清姿站在窗边看着那片暖融融的热闹,突然想起刚入职时,自己在入职大会上说过的话:“要做能为百姓办实事的人,不求高位,但求心安。”
可现在,她伸手摸了摸抽屉里那本落灰的笔记本 —— 那是她刚工作时用来记调研数据的,早就不常用了。她问自己:心安,是守着底线做个无足轻重的小职员,还是踩着跳板往上走,用更大的权力去兑现初心?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闹钟 ——24 小时的期限,只剩最后半小时。
沈清姿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找到那个备注为 “周聿” 的号码。指尖悬在拨号键上停留了三秒,指甲掐进掌心传来一点钝痛,她却突然笑了 —— 笑自己刚才的犹豫,笑这场看似艰难的选择,其实早在周聿提出条件时就有了答案。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喂。” 周聿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背景静得能听见呼吸声,像是早就拿着手机在等,没有多余的问候,直接又干脆,像他一贯的风格。
“我同意。” 沈清姿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得不像在决定终身大事,更像在汇报工作。只有她自己知道,说出这三个字时,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又有什么东西重新立了起来 —— 是对纯粹情感的放弃,也是对现实路径的接纳。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没有惊讶,没有追问,只有一句听不出喜怒的回应:“好。”
“具体细节……” 她想问问关于婚姻协议、关于公开后的安排,话刚出口就被打断。
“明天上午九点,民政局见。” 周聿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感,“带上户口本和身份证,其他的,我会安排。”
没有商量的余地,没有讨价还价的空间。沈清姿握着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却还是轻轻应了声:“…… 好。”
通话结束的提示音响起,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她眼底的平静。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走到办公桌前打开抽屉,看着里面那本落灰的调研笔记本,指尖在封面上顿了顿 —— 心里已经清晰记下:今天,与周聿达成协议,目标是基层教育扶持项目落地。
合上抽屉,窗外的夜色彻底笼罩了城市,霓虹闪烁像一张巨大的网。沈清姿知道,从明天起,她将正式踏入这张网的中心,没有退路,只能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