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的周五晚上，沈清姿难得没加班。
下班时夕阳还没完全落下，给办公楼的玻璃幕墙镀了层暖光。她顺路买了把青菜和鸡蛋，回到公寓后，给自己煮了碗加了青菜的阳春面，还卧了个溏心蛋 —— 这是她这段时间里，第一次好好给自己做顿饭。
面汤冒着热气，暖了手心。
她窝在沙发里，把手机支架架在膝盖上，打开平时很少刷的社交媒体。
原本想找个轻松的纪录片当背景音，手指无意识往下滑时，省电视台官方账号的一条推送，猝不及防地撞进眼里。
标题是「走进非洲：专题报道筹备花絮」，配了九宫格照片。
她的目光扫过前几张 —— 采访团成员调试设备、当地市场的街景，直到落在中间那张，瞬间像被钉住了一样。
背景是露天休息区，木质桌椅旁种着开得热烈的三角梅，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连空气都像裹着暖金色的纱。
周聿站在桌边，穿一件简单的白色 polo 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清晰的骨节；卡其裤裤脚沾了点尘土，少了平日的一丝不苟，多了几分随性。
他没看镜头，侧脸线条在夕阳下柔和了许多，眉头微舒，像是在听人说话。
而乔薇，就站在他身边。
穿一条飘逸的红色长裙，裙摆被风掀起个小角，手里举着个木雕面具 —— 纹路粗糙，像是当地手工艺品。
她仰头看着周聿，笑靥如花，嘴角的梨涡清晰可见，连眼神都亮得发光。两人的距离近得过分，乔薇的肩膀几乎要碰到周聿的胳膊，那姿态，像极了情侣间的亲昵互动。
照片下方的配文更耐人寻味：「深入一线，记录真实。感谢周参赞对报道工作的大力支持！期待在广袤的非洲大陆，发掘更多动人的故事与文化瑰宝。【爱心】【飞机】」
爱心表情和亲昵的构图，像根刺，扎得沈清姿眼睛发疼。
她下意识点开评论区，瞬间被密密麻麻的留言淹没：
「天！周参赞也太帅了吧！乔记者穿红裙好明艳，两人站一起好配！」
「这是官方暗戳戳发糖吗？颜值天花板组合啊！」
「早就听说乔记者家世不一般，和周参赞门当户对，比那个组织部的小科长强多了……」
「+1！那个沈清姿看着就拘谨，小家子气，根本配不上周秘书长的气场！」
「乔记者既能陪周参赞跑一线，又能做报道，这才是灵魂伴侣吧！」
每一条评论都像冰冷的针，密密麻麻扎进心里。
沈清姿握着手机的手指越收越紧，指节泛白，手机壳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闷得发慌，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 乔薇是故意的！她肯定是故意的！选这样的角度，配这样的文字，就是要营造她和周聿关系亲近的假象，甚至想把自己比下去！
可周聿呢？他难道没看到这张照片的问题吗？以他的谨慎，不可能察觉不到乔薇的心思。
是他觉得没必要避嫌，还是根本没把这当回事？甚至…… 他对乔薇的亲近，本就不排斥？
理智在耳边叫嚣：这是工作花絮，可能是摄影师抓拍的巧合，乔薇单方面炒作而已，周聿不会这么不理智。
可情感上，那张照片的视觉冲击、评论区的恶意对比、还有这些天独自承受的压力，像毒液一样，一点点侵蚀着她的冷静。
她猛地按灭手机屏幕，把手机扔到沙发另一头。
双手抱住膝盖，把头埋进去，肩膀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空荡的公寓里，只有冰箱制冷的轻微声响，显得格外冷清。窗外的灯火遥远又模糊，万里之外的那张照片，却清晰得像在眼前 —— 红色的裙子，柔和的侧脸，近在咫尺的距离……
委屈、不安、愤怒、孤独，还有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嫉妒，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把她淹没。
她想拿起手机给周聿打电话质问，手指刚碰到手机壳，又猛地缩回来 —— 他们是什么关系？不过是契约夫妻。她凭什么质问？那样只会显得她在乎，显得她失态，反而印证了评论区里 “配不上” 的言论。
可如果不质问，这口憋在心里的气，这无尽的酸涩，又该往哪里放？
这一夜，沈清姿躺在宽大的床上，睁着眼睛到天亮。
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光，从漆黑到微亮，再到完全天亮，她连姿势都没怎么变。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那张照片，那些评论，还有周聿离开时那个疏离的拥抱。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场建立在理性和利益上的婚姻，原来这么脆弱。
没有感情的支撑，没有日常的陪伴，仅仅一张照片，几句恶意评论，就能让她慌了阵脚，让那本就不牢固的信任，裂开一道清晰的、几乎无法弥补的痕。
天亮时，她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清晨的阳光刺眼，她却没闭眼。
手机还在沙发上安静地躺着，她知道，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但此刻的她，还没找到面对的勇气。这场信任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