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触及那缕微弱灵魂波动的瞬间,云芷的心如同被冰冷的针狠狠刺穿。那波动太微弱了,微弱到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消散在重新“定义”过的归墟空气中,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它像是一点即将燃尽的烛火,在无边黑暗中徒劳地挣扎,传递出的只有一片虚无般的沉寂,再也感知不到丝毫属于墨渊的意志与情感。
他斩出的最后一剑,为她劈开前路,也燃尽了自己。
“墨渊……”苏浅月哽咽着跪坐在一旁,泪水无声滑落,她想做些什么,却感觉自己是如此无力。连生生造化泉和九转还魂丹都救不回一个燃尽了一切、连灵魂本源都近乎彻底消散的人。
赤炎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走过来,巨大的狼头低垂,喉咙里发出悲伤的呜咽,用鼻子轻轻蹭了蹭那柄失去所有光泽的漆黑长剑,仿佛在呼唤沉睡的主人。
云芷没有说话。她闭上眼,将全部心神沉入那缕残魂之中,试图以自身新生的、蕴含着“创造”与“定义”之力的神识,去温养,去呼唤。
然而,如同石沉大海。那残魂如同一个彻底空掉的容器,没有任何回应。她的力量可以修复物质,可以定义法则,甚至可以逆转一定程度的生死,但对于一个意志已然彻底沉寂、灵魂近乎归于“无”的状态,似乎也束手无策。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一种深沉的无力感和尖锐的悲痛攫住了她。重生以来,历经磨难,一步步走到现在,眼看拨云见日,却要失去最重要的同伴?
不!绝不!
她猛地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偏执的厉色。她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墨渊为了他们,为了这渺茫的希望燃尽了自己,她绝不能让他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
一定有办法!她的力量是“定义”,是“可能性”!连“归墟”的法则都能被她改写,难道还留不住一缕残魂?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柄漆黑长剑上。这是墨渊的本命之剑,伴随他无数岁月,早已与他心意相通,承载着他毕生的剑道与意志。剑在,或许……魂未远?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逆天而行的念头在她心中疯狂滋生。
她不再试图直接温养那缕残魂——那太脆弱,经不起任何力量的冲击。她要做的是……为这缕残魂,创造一个绝对安全、绝对稳定的“栖身之所”!一个能够隔绝一切外界干扰,甚至能欺骗过“归寂”法则的……“剑鞘”!
而这个“剑鞘”的材料……
她看向了自己。
以她自身新生的、融合了混沌与源初的本源道基为基,以她对“定义”权柄的掌控为引,在她体内,为墨渊的残魂,开辟一个独属于他的……永恒庇护所!
这无异于将自身道基的一部分永久割裂,与一个近乎消亡的灵魂绑定!风险巨大,一旦残魂最终无法维系彻底消散,或者这“剑鞘”本身出现任何问题,都可能对她的道基造成无法挽回的损伤,甚至可能导致她境界跌落,前路断绝!
但她没有丝毫犹豫。
“月姐姐,赤炎,为我护法。”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无论发生什么,不要让人打扰我。”
苏浅月和赤炎看着她眼中那近乎燃烧的意志,心中一凛,立刻强打精神,一左一右守护在她身旁,警惕地注视着周围虽然平静却依旧充满未知的新生环境。
云芷盘膝坐下,双手虚抱于丹田之前。她深吸一口气,眸中宇宙生灭的景象再次浮现,灵魂深处那枚【定义者】的真名烙印散发出柔和而坚定的光芒。
她开始调动自身那新生、却磅礴无比的力量。这一次,并非向外施展,而是向内……“雕刻”!
她以神识为刻刀,以自身本源道基为胚体,小心翼翼地在丹田气海深处,那混沌与源初之力交汇的核心区域,开始“定义”出一个极其微小、却结构无比复杂玄奥的独立空间。
这个过程比之前对抗戈隆、重塑法则更加凶险和精细。她必须精确控制每一分力量,不能有丝毫差错,既要保证这个“剑鞘”空间的绝对稳定与隔绝,又要确保其能与外界维持一丝极其微弱的能量交换,以最温和的方式,滋养那缕残魂,同时,还不能影响到她自身道基的完整性与成长性。
汗水瞬间浸湿了她的衣衫,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甚至身体都开始微微颤抖。这是在自身最核心处动刀,其痛苦远超肉体上的伤害。
时间一点点流逝。
苏浅月和赤炎紧张地看着她,连大气都不敢喘。他们能感觉到云芷的气息在变得极其不稳定,时而磅礴如海,时而微弱如丝,仿佛在走钢丝,随时可能坠落。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又仿佛是永恒。
云芷猛地睁开双眼,一口蕴含着七彩光点的本命精血喷出,但她眼中却爆发出明亮的光芒!
成了!
在她丹田深处,一个微不可察、却散发着永恒宁静意味的“点”被成功构筑出来。它如同一个完美的琥珀,内部流转着混沌星芒与源初霞光,外部却被一层绝对的“定义”壁垒隔绝,自成一方天地。
她没有丝毫停顿,立刻引导着那缕悬浮在长剑旁的、微弱到极致的残魂波动,如同呵护世间最珍贵的露珠,小心翼翼地,将其引入了这个新生的“剑鞘”之中。
当残魂没入“剑鞘”的刹那,云芷身体猛地一颤,一种奇异的、仿佛生命被补完了一部分的充实感涌上心头,但同时,一股源自灵魂本源的虚弱感也随之袭来。她能感觉到,自己与那缕残魂之间,建立起了一种超越生死、玄之又玄的联系。残魂依旧沉寂,没有苏醒的迹象,但它不再消散,而是如同陷入了最深的沉眠,被牢牢守护在了她道基的最深处。
而那柄插在地上的漆黑长剑,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仿佛安眠般的嗡鸣,随即彻底沉寂下去,变成了一柄凡铁般的死物。
云芷长长地、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身体一软,向后倒去,被时刻关注着她的苏浅月及时扶住。
“成功了?”苏浅月急切地问道,声音带着颤抖。
云芷虚弱地点了点头,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暂时……稳住了。但他……能否醒来,何时醒来……未知。”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苏浅月和赤炎都松了口气,至少,希望还在。
赤炎小心翼翼地将那柄沉寂的长剑捡起,递到云芷手中。长剑入手冰凉沉重,再无往日灵性,但云芷却紧紧握住,仿佛握住了最后的念想。
三人在这片新生的大地上休息了许久,直到云芷恢复了一些力气,苏浅月和赤炎的伤势也在她残余力量的滋养下稳定下来。
他们开始审视这片被云芷以【万象初新】重塑过的归墟核心。熔炉与戈隆的痕迹已彻底消失,脚下的大地坚实而温暖,蕴含着微弱的生机,远处那蔓延的混沌星光纹路如同生命的脉络,延伸向无尽的黑暗,为这片绝对的终结之地,带来了第一缕“变化”的曙光。
“我们……该离开了。”苏浅月看着周围,轻声道。这里虽然不再危险,但毕竟是“归墟”,并非久留之地。
云芷点了点头。她感受了一下体内那沉寂的“剑鞘”和残魂,又看了看手中墨渊的长剑,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戈隆虽已“归位”,但“初诞的虚无”并未消失,它只是失去了一个重要的执行者,依旧在宇宙的底层运行着。而她埋下的“变化”种子,也需要时间成长,更需要有人去引导,去将这份“可能性”播撒到更多被“归寂”阴影笼罩的世界。
他们的使命,远未结束。
“走吧。”她站起身,虽然依旧虚弱,但脊梁挺得笔直,“我们回家。”
家,这个词让苏浅月和赤炎都感到一丝恍惚。经历了这么多,那个遥远的、记忆中的世界,还回得去吗?
但无论如何,他们必须回去。带着墨渊未尽的意志,带着新生的希望,也带着……必须传递给所有仍在抗争的生命的警示与火种。
云芷抬起手,感受着此地新生法则的脉络。她不再需要【混沌渡梭】,作为此地的【定义者】,她隐隐能感知到通往“外界”的路径。
她引导着力量,在前方的虚空中轻轻一划。
一道闪烁着混沌星光的门户,悄然洞开。门后,不再是令人绝望的黑暗,而是……一片熟悉的、布满星辰的宇宙景象!
虽然不知具体坐标,但至少,他们离开了“归墟之眼”!
就在三人准备踏入门户之时,云芷忽然心有所感,回头望了一眼这片寂静的新生之地。
在她目光所及之处,那蔓延的混沌星光纹路尽头,一点极其微弱的、与她同源却更加古老苍茫的意念,如同沉睡中翻了个身,轻轻波动了一下。
是“守望者”壁垒的残响?还是……其他什么?
云芷眉头微蹙,但那股波动一闪而逝,再无痕迹。
她不再停留,与苏浅月、赤炎一起,踏入了星光门户。
门户在她身后缓缓闭合。
而在那片被重塑的归墟核心,无尽的黑暗深处,一点猩红的光芒,如同被惊醒的恶兽之瞳,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悄然闪烁了一下,又迅速隐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