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的采石场荒草丛生,王兰亭踩着碎石走了大半天,终于在一堆废弃石料里,找到了一块勉强平整的青石碑。
石碑边角被炮火炸得残缺,表面还留着几道深浅不一的划痕,却足够刻下完整的“云手”图谱——这是他能找到的,最像“见证者”的东西。
他借来凿子和锤子,在石碑旁搭了个简易草棚,从那天起,便日夜守在这里。
白天,烈日烤得石碑发烫,他汗流浃背,指尖被凿子磨出的水泡破了又结茧,却始终盯着地砖上的“云手”纹路,一笔一划地在石碑上复刻;夜晚,他点上油灯,借着微弱的光反复比对,哪怕只是线条的弧度差了一丝,也要重新凿刻,生怕辜负师父的遗命,辜负十三人的牺牲。
凿子与石碑碰撞的“叮叮”声,在空旷的采石场里回荡,像在诉说着未完成的故事。
他刻的不只是招式——每一笔转劲的弧线,都藏着石头哥拄着拐杖练拳的身影;每一处卸力的节点,都记着老七教大家卸劲时的耐心;就连石碑边缘特意留下的、看似无意的缺口,也是为了纪念老十那把断了弦的琴。
三天后,石碑正面终于刻完。
他退后几步,借着晨光仔细端详:“云手”的起势、转劲、卸力、收势清晰完整,心法口诀“转腰摆胯,顺势卸劲,庚子云手,护我家国”刻在图谱下方,字迹虽不工整,却带着一股沉甸甸的力量。
“该把它立在该去的地方。”王兰亭找来几根粗木,费力地将石碑抬上简易木车,朝着端王府废墟的方向推去。
一路上,他走得很慢,生怕颠簸损坏石碑,心里却满是郑重——这石碑,是给师父和十三个徒弟的“交代”,也是太极传承的“信物”。
抵达端王府废墟时,已是黄昏。他选了庭院中央、曾经众人合练“云手阵”的位置,清理掉瓦砾,一点点将石碑立稳。
夕阳洒在石碑上,为“云手”图谱镀上一层金边,仿佛与周围的断壁残垣融为一体,又像是在废墟中开出的一朵“传承之花”。
周围渐渐安静下来,王兰亭却没有离开。
他从怀里掏出那枚刻着“第二印云手”关键印记的地砖,借着最后一丝天光,从草棚里取出备用的小凿子,蹲在石碑背面,开始悄悄凿刻。
他的动作很轻,生怕被人发现——这背面的印记,是解开完整“云手”招式的关键,也是留给失散徒弟们的“暗号”,只有真正懂太极、记挂着十三个人的人,才会留意到石碑背面的异常。
月光升起时,背面的印记终于刻完。他用碎布擦去石碑上的石屑,将地砖收好,又后退几步,看了看正面的图谱,再摸了摸背面的印记,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这座“云手碑”,从此有了两重意义:正面是给世人看的纪念,诉说着十三太保与太极的故事;背面是给同伴的约定,守护着未完成的使命。
“师父,老七,你们放心。”王兰亭对着石碑轻声说,“只要这石碑还在,太极的传承就不会断;只要这印记还在,我们也许总有重逢的那一天。”他又看了一眼石碑,仿佛能看到十三人围在石碑旁,笑着练拳的模样,眼眶不禁有些发红。
夜色渐深,王兰亭最后看了一眼“云手碑”,才转身离开。石碑静静立在废墟中央,正面的“云手”图谱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背面的印记则藏在阴影里,像一个沉默的守护者,等待着被发现的那一天。
从此,端王府废墟里多了一座特殊的石碑。
路过的百姓偶尔会驻足观看,有人对着图谱比划几下,有人感叹这门功夫的神奇,却少有人知道,石碑背面藏着怎样的秘密,又守护着怎样一段未完成的征程。
而王兰亭知道,这座“云手碑”,会像师父的遗命、十三徒弟的情谊一样,永远立在这里,等着他们完成最后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