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鸣之地的喧嚣重新成为了主宰。暗红色的光芒翻滚，噪音震耳欲聋，能量乱流撕扯着一切。仿佛刚才那短暂的、触及本源的死寂与爆发，只是这片永恒痛苦之海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涟漪。
恺撒半扶半抱着楚子航，在狂暴的能量湍流中艰难地稳定住身形。楚子航的状态很糟，不仅仅是喷出的那口鲜血，更重要的是精神层面的重创。他黄金瞳的光芒黯淡，呼吸急促而紊乱，对抗压服内生命体征监测的警报声充耳不闻，整个人仿佛刚从冰水里捞出来，带着一种虚脱般的冰冷。右手手背上的印记彻底失去了温度，变得如同普通皮肤，甚至隐隐透出一丝灰败。
“楚子航！保持清醒！”恺撒的声音透过通讯器，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试图穿透对方意识中可能存在的混沌。他冰蓝色的眼眸扫过周围，那些由痛苦能量构成的怪鱼虽然不再像之前那样疯狂涌来，但依旧在远处虎视眈眈，似乎在等待着他们力竭的时刻。而那颗暗红色的心脏，在经历了剧烈的“共鸣”后，搏动得似乎更加沉重和……“警惕”了。一种无形的排斥力场以它为中心扩散开来，阻止着任何进一步的靠近。
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恺撒立刻做出判断。他看了一眼腕戴探测仪，能量剩余百分之四十二，抗压服耐久度百分之七十一。必须立刻撤离这片葬神之喉，回到相对安全的骨白回廊，再从长计议。
“我们走！”他不再犹豫，将楚子航的一条胳膊架在自己肩上，背后推进器爆发出最大功率，强行对抗着依旧存在的混乱吸力和能量乱流，朝着来时的洞口方向冲去。
这一次的撤离，比进来时更加艰难。不仅要应对恶劣的环境，还要顾及几乎失去行动能力的楚子航。恺撒将加图索家继承人的战术素养和身体素质发挥到了极致，在高周波切割刃与精密的环境预判结合下，硬生生在狂暴的能量和零星袭来的怪鱼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当他拖着楚子航，狼狈地冲出那如同巨兽喉咙般的洞口，重新回到骨白回廊那相对柔和的光芒与寂静中时，两人抗压服的能量都已跌破了百分之三十的警戒线。
恺撒将楚子航小心地放在乳白色的地面上，自己也靠着墙壁滑坐下来，剧烈地喘息着。回廊内那萦绕的悲伤低语，此刻听起来竟然有种诡异的“安宁”感。
他首先检查楚子航的状况。生命体征逐渐稳定下来，但精神层面的损耗显然不是短时间内能恢复的。楚子航闭着眼睛，眉头紧锁，似乎仍在与某种内在的痛苦抗争。他右手手背那灰败的印记，看得恺撒心头一沉。
共鸣失败了。不仅失败，还引来了更可怕的东西的注视，并且似乎对楚子航和那个他们千辛万苦带回来的“火种”，造成了某种损伤。
这绝对是个糟糕透顶的消息。
就在恺撒思考着下一步该如何行动，是立刻返回“利维坦”还是先在此地冒险休整时，他的腕戴探测仪突然发出了一声轻微的、不同于警报的提示音。
他低头看去，只见屏幕上，代表环境能量扫描的曲线图中，除了那稳定的悲伤低语背景波和骨白回廊本身的柔和能量场外，不知何时，多了一缕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的翠绿色光点，正在不远处缓缓飘荡。
是……之前从暗红心脏裂缝中逸散出来的那一缕生命气息？！
它没有被完全收回，也没有湮灭在能量乱流中，而是如同拥有灵性一般，跟随着他们，穿过了葬神之喉，来到了这片回廊！
恺撒猛地抬头，看向那缕如同风中残烛般、却顽强闪烁的翠绿微光。它只有指甲盖大小，散发着一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温暖而充满生机的气息。它缓缓飘到楚子航身边，绕着他飞行了一圈，尤其是重点在他那灰败的右手手背印记上空盘旋了片刻，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然后，在恺撒惊讶的注视下，那缕翠绿微光，如同归巢的倦鸟，轻轻地、小心翼翼地，融入了楚子航右手手背那灰败的印记之中。
没有光芒大作，没有能量爆发。
就像一滴甘霖，渗入了干涸龟裂的土地。
刹那间，楚子航身体微微一颤，紧锁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瞬。他手背上那灰败的印记，虽然依旧没有恢复之前的温热，但那种令人不安的死灰色，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了一些，重新显露出一点点极其微弱的、近乎透明的粉白色底彩。
同时，一直萦绕在回廊中的、那宏大的悲伤低语，在这一刻，似乎也极其轻微地……缓和了那么一丝。仿佛这缕微小却纯粹的生命气息的融入，给这片永恒的悲伤之地，带来了一星半点的……慰藉？
恺撒屏住呼吸，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他立刻用探测仪对准楚子航的手背，数据显示，那印记内部的能量活性正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恢复，虽然远未达到之前的水平，但至少停止了恶化。
这一缕微不足道的生命回响……生效了？
它不是以他们预想的方式被“采集”和“利用”，而是在共鸣失败后，以一种近乎“怜悯”或“补偿”的姿态，主动选择了融入？
这完全超出了恺撒的理解范畴。力量就是力量，规则就是规则，怎么会拥有如此……“人性化”的表现？
楚子航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黄金瞳依旧黯淡，但其中的冰冷和锐利恢复了一些。他显然也感知到了手背的变化和体内那细微却真实的生机补充。
“……它……选择了……留存……”楚子航的声音极其虚弱，却带着一丝明悟。他抬起右手，看着那恢复了一丝底彩的印记，“不是我们……夺取了它……是它……认可了……‘存在’……”
恺撒沉默地看着他，又看了看那已经空空如也、只剩下骨白光芒的回廊。所以，他们这趟几乎付出生命代价的冒险，最终只带回了这……一缕微光？这够吗？够完成那个冰封王座上存在所期望的“炼成”吗？
他无从得知。
但至少，楚子航的情况稳定了下来，那个“火种”也没有熄灭。
这或许，是这次失败行动中，唯一的，也是至关重要的……余烬微光。
“能走吗？”恺撒站起身，向楚子航伸出手。
楚子航借力站了起来，身体还有些摇晃，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沉静。“可以。”
两人不再言语，沿着来时的骨白回廊，朝着“利维坦”的方向，沉默地开始返程。
回廊依旧漫长，悲伤的低语依旧萦绕。
但这一次，在那无尽的悲意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悄然改变。
一缕微小的、绿色的希望，如同种子，已经埋下。
尽管它依旧脆弱，依旧渺茫。
但存在本身，就是对抗虚无的，第一声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