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棺之内,没有腐朽的尸骸,没有陪葬的珍宝,只有那两样东西,静静地躺在黑色的丝绒衬垫之上,仿佛早已等待了千年万载。
那卷玉简通体莹白,温润生光,以某种从未见过的银色丝线精巧捆缚,散发着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而旁边那块巴掌大小的黑色石头,形状极不规则,表面却异常光滑,仿佛被流水冲刷了亿万年。它漆黑如最深的夜,但在日记本散发的乳白色光芒映照下,其内部仿佛有无数细碎的、暗金色的光点在缓缓流转、生灭,如同蕴含着一片微缩的星空。它散发出的能量波动,与销金窟地底那狂暴的“石心”同源,却更加内敛、精纯,甚至带着一种……古老的秩序感?
这难道才是真正的……“石心”核心?或者说,是未被污染前的原始形态?
我的心跳几乎停止,巨大的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感充斥胸腔。鬼手、哑婆、乃至我父亲,他们用生命守护和追寻的,就是这些东西?
就在我伸出手,颤抖着想要触碰那卷玉简和黑色石头的刹那——
“砰!”
一声巨响从暗门方向传来!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
我骇然回头,只见堵在门口的光罩剧烈晃动,变得稀薄透明!一个试图强行冲进来的杀手,在接触到光罩的瞬间,如同被雷击般倒飞出去,浑身焦黑!但光罩本身,也明显黯淡了一分!
日记本的光芒在减弱!支撑不了多久了!
外面的杀手头目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他厉声吼道:“她的妖法支撑不住了!一起上!打破它!”
更多的杀手开始不顾一切地冲击光罩!每一次撞击,都让光罩剧烈震颤,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淡!
没时间了!
我猛地转身,不再犹豫,一把抓起那卷玉简和那块温润却沉重的黑色石头,塞入怀中!入手瞬间,那黑色石头传来一股奇异的暖流,瞬间流遍全身,竟让我的疲惫和伤痛都减轻了几分!而玉简则冰冷刺骨,仿佛封存着万古的寒冰。
就在我将两样东西收入怀中的同时——
“咔嚓!”
如同玻璃破碎般的声音响起!乳白色的光罩终于不堪重负,彻底碎裂、消散!日记本上的光芒也彻底熄灭,变回了一本普通的、泛黄的册子。
“抓住她!”杀手头目狞笑着,带着剩余的手下,如同嗜血的群狼,蜂拥而入!彻底堵死了唯一的出口!
我背靠着冰冷的石棺,退无可退!怀中是新得到的秘密,眼前是步步紧逼的死亡!
难道历尽千辛万苦,最终还是要功亏一篑?!
不!我绝不!
我的目光急速扫过密室,寻找着任何可能的一线生机!墙壁、穹顶、地面……除了石棺,空无一物!
等等!地面!
我的目光猛地定格在刚才因为石棺开启而微微移位的、我脚下的一块黑色石板上!那石板的边缘,似乎……与周围的地面有着极其细微的缝隙?!而且,其上的花纹,似乎也与其他石板略有不同!
难道是……双重机关?!石棺是掩人耳目的幌子,真正的生路在脚下?!
杀手们已经近在咫尺,刀锋的寒气几乎要触及我的皮肤!
没有时间验证了!赌一把!
我猛地蹲下身,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块略显松动的石板向上掀开!
“嘎吱——”
石板比想象中轻,竟然真的被掀开了!下面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仅容一人通过的垂直洞口!一股强烈的、带着土腥味的穿堂风从下方涌了上来!有风,就说明通往外界!
“别让她跑了!”杀手头目见状,惊怒交加,猛地扑来,手中弯刀直劈我的面门!
我顾不上多想,抱着怀中的玉简和黑石,纵身就向那洞口跳了下去!
“噗通!”
再次重重摔落,但这一次,下方并非坚硬的地面,而是厚厚的、松软的枯枝败叶和淤泥!巨大的冲击力依旧让我眼前发黑,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
我顾不上疼痛,连滚爬爬地站起来,发现自己正处于一条狭窄的、天然形成的岩石裂缝之中,头顶是一线天光,脚下是潺潺的流水声。裂缝蜿蜒曲折,不知通向何方。
得救了!又一次!
我不敢停留,沿着裂缝,踩着及踝的冰冷溪水,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狂奔!身后洞口处传来杀手们气急败坏的叫骂声,但他们似乎体型较大,被那狭窄的洞口暂时卡住了,给了我宝贵的逃生时间!
我不知道这条裂缝通往哪里,只知道必须远离慈幼局,远离那些杀手!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亮光,水声也变得轰鸣起来。我冲出裂缝,刺眼的阳光让我瞬间眯起了眼睛。
眼前是一条宽阔的、水流湍急的河流!而对岸,是郁郁葱葱的山林!我已经离开了京城范围?!
我竟然从慈幼局的地下,直接逃到了京郊?!
回头望去,京城那庞大的轮廓在远处若隐若现,慈幼局所在的南城更是模糊不清。暂时安全了……
我瘫坐在河边的草地上,阳光照在身上,却驱不散骨髓里的寒意。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再次袭来,伴随着的是无尽的悲伤——为了鬼手,为了哑婆。
我喘息着,小心翼翼地掏出怀中的两样东西。
那卷玉简依旧冰冷,银色丝线不知是何材质,坚韧异常,我尝试了一下,竟然无法解开。
而那块黑色的石头,在阳光下,反而显得更加深邃。它不再散发明显的能量波动,只是安静地躺在我掌心,温润如玉,内部的暗金色光点缓慢流转,仿佛有自己的生命。握着它,我竟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和安心。
这到底是什么?它和那狂暴的“石心”到底是什么关系?玉简里又记载了什么?
我尝试将注意力集中在玉简上,回想看过的那些志怪小说,试图用“滴血认主”之类的方法,但毫无反应。银色丝线纹丝不动。
看来,需要特殊的方法,或者……特定的时机才能解开。
当务之急,是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身,消化得到的信息,并想办法解开玉简之谜。
萧烬……他现在在哪里?他知道慈幼局发生的事吗?他给我的任务,找到手腕有火焰胎记的人,还没有头绪。
还有琉璃瓶里的那道红丝……它似乎安静了下来,但与黑石之间,仿佛存在着某种微妙的平衡。
我站起身,望向对岸的山林。那里人迹罕至,或许是暂时藏身的好去处。
我必须活下去,解开所有的谜团。
我重新包好玉简和黑石,贴身藏好,正准备寻找地方过河——
“哗啦!”
身旁的河水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翻涌起来!一个庞大的黑影破水而出,带起漫天水花!
我骇然失色,连连后退!
定睛一看,那并非什么水怪,而是一艘……造型奇特、通体漆黑、没有任何标识的小型梭舟!舟首站着一个人,身形挺拔,玄衣墨发,脸上覆盖着一张毫无表情的金属面具,只露出一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睛。
他是什么时候潜伏在水下的?!
那双眼睛,平静地落在我身上,仿佛早已料到我会出现于此。
是敌?是友?
我紧张地握紧了怀中父亲的那块玉佩,这是我现在唯一的“武器”。
玄衣人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抬手,指向梭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他的姿态没有杀气,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威严。
我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又看了看身后可能还有追兵的方向,心中天人交战。
上船,可能踏入另一个未知的陷阱。
不上,可能立刻就要面对重新追来的杀手。
最终,我咬了咬牙。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我深吸一口气,踏着湿滑的河岸,走向那艘神秘的梭舟。
就在我踏上舟身的瞬间,玄衣人忽然开口了,声音透过金属面具,带着一种奇特的、低沉的嗡鸣:
“卫小姐,或者……该称你为苏姑娘?”他缓缓说道,面具下的目光似乎扫过我藏匿玉简和黑石的胸口,“楼主想见你。”
楼主?!
销金窟那个神秘的、被鬼手指认为叛徒的楼主?!
他竟然知道我逃到了这里?!还派出了这样的人来接我?!
我浑身冰冷,刚刚脱离虎口,难道又……自投罗网?
梭舟无声无息地调转方向,如同一条黑色的游鱼,向着下游、那远离京城更深处未知的山水之间,疾驰而去。
河风猎猎,吹动我的衣发。
我站在舟上,背对着京城,面向未知的前路。
怀中,是刚刚到手、还未解开的古老秘密。
身后,是血雨腥风、迷雾重重的权力漩涡。
前方,是销金窟楼主那深不可测的邀约。
我的命运,仿佛在这一刻,再次被投入了更加汹涌的暗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