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浩瀚冰冷的意志如同无形的穹顶,将整个观星林及其周边星域牢牢封锁。并非简单的空间禁锢,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法则隔离,仿佛将这片区域从正常的宇宙背景中暂时“剪切”了出来,内外信息隔绝,自成一方囚笼。即便是苏珩如今对空间法则的领悟,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滞涩感,寻常的虚空穿梭手段在此刻完全失效。
“巡天司……”苏珩低声念出从古树记忆碎片中获取的对应名号,眼神凝重如万古寒冰。这已非寂灭深渊常规的清理部队,而是圣庭用以处理重大威胁、执掌“天命”刑罚的暴力机构!其介入,意味着事态已彻底升级。
庭园内,刚刚获得突破喜悦的众人,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瞬间通体冰凉。那无处不在的、仿佛来自更高维度的威压,让石岳、木辰这等元婴修士都感到神魂战栗,更遑论那些年轻弟子,一个个面色惨白,几乎要瘫软在地。
“前……前辈……”木辰声音干涩,看向苏珩,此刻苏珩是他们唯一的支柱。
苏珩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震动。越是危局,越需冷静。他丹田内,太初星涡加速旋转,那簇星辰生机火种稳定燃烧,提供着源源不断的底气;识海中,庇护烙印与星魂神只交相辉映,稳固着他的意志。
“慌什么!”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奇异的安抚力量,如同定海神针,瞬间稳住了众人近乎崩溃的心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封锁而已,未必没有出路。”
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星辉帷幕之外那片被意志笼罩的虚空,大脑飞速运转,结合古树记忆与自身对法则的理解,寻找着这“囚笼”的薄弱之处,或者说……规则允许的“漏洞”。
“巡天司执掌‘天命’刑罚,其行事必遵循某种既定的‘规则’。”苏珩缓缓分析道,既是对众人说,也是在梳理自己的思路,“这封锁,是规则的一部分,是审判前的禁锢。但规则,往往并非铁板一块。古树前辈的记忆中提到,圣庭秩序,实则建立在对其所定义的‘常量’与‘变量’的绝对掌控上,任何超出其计算模型的‘变数’,都会引发规则的自我调整甚至……短暂的混乱。”
他看向众人,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我们,就是那个‘变数’。尤其是现在,我融合了古树传承,身负其道,某种程度上,已与此地残存的上古因果深度绑定。这封锁困得住寻常存在,却未必能完全界定我这个‘意外’。”
话音未落,他并指如剑,并未攻击那无形的意志封锁,而是凌空划动,引动庭园内残存的、最为精纯的星辰古树本源气息,混合着自身太初星元与那簇生机火种的力量,在虚空中勾勒起来。
他不是在布阵,也不是在施展某种已知的神通,而是在……“书写”!
以指为笔,以星辰生机与太初道则为墨,以这片被封锁的虚空为卷!
一道道复杂无比、仿佛蕴含着星辰生灭、草木枯荣、文明兴衰的古老符文被他勾勒出来。这些符文并非寂灭深渊或当前纪元常见的任何一种,其风格更加苍茫、古朴,带着上古的气息,正是他从星辰古树记忆碎片中领悟到的、属于上一个纪元反抗者们所使用的某种“契约”或“凭证”的片段!
他在尝试,以自身为媒介,引动这片古战场深处沉淀的、被圣庭秩序定义为“已清除”的古老因果力量,向当前的“规则”宣告一个既成事实——他,苏珩,继承了上古的遗泽,是这片土地认可的“变量”,而非可被随意定义的“错误数据”!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举动!等于是在直接挑战巡天司所代表的规则权威!一旦失败,必将引来更凶猛的反噬。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苏珩指尖流淌出的光辉符文融入虚空,与那浩瀚冰冷的意志发生着无声却激烈的碰撞。虚空之中,仿佛有两套截然不同的法则在相互摩擦、排斥,发出令人牙酸的、源自世界本源的嗡鸣。
渐渐地,那无形的意志封锁,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迟疑”。仿佛一套精密的自动程序,遇到了一个无法立刻识别、却又带着某种古老权限指令的未知变量,陷入了短暂的逻辑循环。
就是现在!
苏珩眼中精光爆射,他猛地双手一合,将最后一道凝聚了自身精气神、承载着星辰古树最后执念的符文打入虚空!
“以吾之名,承古之契,以此星火,开此通路!”
轰!
庭园中央,那截焦黑的树桩猛然震动,残留的最后一点灵性燃烧起来,化作一道细微却无比璀璨的白金光芒,冲天而起,与苏珩打出的符文融为一体!
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极不稳定的、内部光影流转仿佛连接着未知之地的狭长裂隙,在众人眼前骤然闪现!裂隙周围,那浩瀚的意志疯狂挤压、磨灭,却仿佛受到某种古老约定的制约,无法立刻将其摧毁!
“走!”苏珩低喝一声,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这通道维持不了多久!去‘无尽星渊’边缘的‘流浪者集市’汇合!这是古树记忆中提到的一处可能的中立区域!”
他袖袍一卷,一股柔和的巨力将木辰、石岳、木婉以及所有两族弟子,不分先后,全部送向了那道裂隙!
“前辈!您呢?!”木辰在没入裂隙的最后一刻,嘶声喊道。
“我断后!快走!”苏珩头也不回,身形猛然拔高,周身星辉如同爆炸般绽放,主动迎向了那因为通道出现而变得更加狂暴、试图强行突破古老制约的巡天司意志!他必须为众人争取到足够的逃离时间!
石岳、木婉等人目眦欲裂,却知此刻绝非犹豫之时,含着热泪,奋力冲入裂隙。光影闪烁,众人的气息瞬间消失在裂隙之后。
几乎在众人离开的同一瞬间,那道裂隙在巡天司意志的疯狂冲击下,发出一声哀鸣,骤然崩溃、消散。
而苏珩,也彻底暴露在了那完全失去了制约、如同天倾般压下的恐怖意志之下!
“悖逆!当诛!”
冰冷的、仿佛由无数法则碎片凝聚而成的审判之音,直接在苏珩的识海核心炸响!一只完全由寂灭法则构成的、遮天蔽日的灰色巨手,穿透层层虚空,带着抹除一切的绝对意志,朝着苏珩和他下方的整个观星林核心庭园,缓缓压落!
所过之处,空间不是破碎,而是直接化为虚无!连概念仿佛都在被抹去!
面对这远超鉴察者、几乎代表了部分“天命”权柄的绝杀一击,苏珩眼中却没有丝毫畏惧,反而燃烧起滔天的战意!
他长啸一声,不退反进!
太初星涡、星辰生机火种、庇护烙印、云璎意志、以及刚刚吸收尚未完全消化的古树记忆与感悟……所有力量在这一刻被他毫无保留地激发、融合!
他不再去追求那玄妙的“定义真实”之境,而是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道,所有的意志,尽数灌注于手中的拳头之上——并非实体,而是他“道”的显化!
一拳,向上轰出!
没有声音,没有光爆。
只有最本质的“存在”与“虚无”的对抗。
苏珩的拳,代表着变量,代表着生机,代表着不屈的意志与传承的火种。
那灰色的巨手,代表着常量,代表着寂灭,代表着既定的天命与终结的法则。
两者在虚空中无声碰撞。
苏珩的身影如同怒海中的孤舟,被那无法形容的巨力震得鲜血狂喷,周身星辉瞬间黯淡,骨骼不知碎裂了多少,整个人如同流星般向着观星林深处坠落而去。
而那只灰色的法则巨手,也在碰撞之后,微微一顿,掌心处竟然被苏珩那凝聚了所有的一拳,轰出了一道细微的、几乎不可见的裂痕!裂痕之中,隐约有一点微弱的星火一闪而逝,顽强地抵抗着寂灭的侵蚀。
“哼!”
虚空深处,传来一声带着一丝意外与愠怒的冷哼。灰色巨手缓缓收回,并未继续追击。对于巡天司而言,主要目标“变数”已借助未知手段逃离,残留的些许痕迹和这个硬抗一击的蝼蚁,已不值得它继续耗费力量停留。这片区域的封锁开始缓缓解除,那浩瀚的意志如潮水般退去。
破碎的观星林核心,重归死寂。
只有那截焦黑的树桩旁,虚空微微扭曲,一道浑身浴血、气息微弱到极点的身影,艰难地撕开一道空间缝隙,踉跄跌入其中,消失不见。
星火虽暂熄,然其种已散。
新的征途,已在无人知晓的暗处,悄然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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