戮魔山巅，那由无尽煞气、劫力与海量资源汇聚而成的毁灭漩涡，旋转的速度达到了极致。四道凝若实质、吞吐着灭世锋芒的凶剑虚影，如同四根撑天之柱，镇锁四方，剑身之上，亿万大道符文同时亮起，引动整个西方魔域的地脉煞气发出不甘的哀鸣，疯狂涌来！
这一刻，天地失色，日月无光。整个西方世界的昏黄天空，被那诛仙剑阵的凶戾剑意染成了暗红血色，仿佛苍穹泣血！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以戮魔山为中心，向着洪荒天地疯狂扩散！
东方，玉京山紫霄宫。鸿钧道祖猛然睁开双眼，头顶造化玉碟清辉暴涨，映照出西方那毁天灭地的景象，古井无波的眸中，终于掠过一丝凝重。
昆仑、金鳌、首阳……玄门诸位未来圣人，皆心有所感，神色肃然，周身道韵不由自主地运转，抵御着那跨越无尽空间传递而来的恐怖杀意。
四海龙宫，万兽巢穴，乃至洪荒各个角落的隐世大能，无不骇然望向西方，心中升起大难临头之感！
“阵，起！”
戮魔山巅，罗睺长发狂舞，黑衣猎猎作响，他张开双臂，仿佛要将整个天地拥入怀中，又似要将这世间一切葬送！他眼中再无他物，唯有那极致的毁灭与疯狂的快意！周身气息与诛仙剑阵完美交融，不分彼此，赫然已借助阵法之力，暂时踏入了那玄之又玄的混元门槛（伪）！
“轰隆隆——！！！”
四道贯穿天地的暗红剑柱，自诛仙、戮仙、陷仙、绝仙四剑之上冲天而起，于戮魔山上空万丈之处交汇，化作一道覆盖方圆数十万里的巨大阵图！阵图缓缓旋转，其上剑气纵横，演化地水火风重归混沌之恐怖异象！四座煞气森森、仿佛连接着九幽地狱的门户，在阵图四方轰然洞开！
诛仙剑阵，成！
此阵一成，非四圣联手不可破！其凶威之盛，已然超越了寻常先天至宝，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阵内自成天地，隔绝天道，演化无穷杀机，剑气之下，大罗金仙亦如蝼蚁，准圣踏入亦有陨落之危！
“哈哈哈哈！鸿钧！天道！尔等看到了吗？此乃吾罗睺之道！吾以杀证道，以阵逆天！这洪荒，合该由吾魔道主宰！”罗睺立于阵眼之中，感受着那掌控一切、毁灭一切的磅礴力量，发出了震彻寰宇的狂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霸道、偏执与毁灭欲望。
此时此刻，他仿佛就是毁灭的化身，是这方天地的终结者！
下方，无数汇聚而来的西方魔修，在这毁天灭地的魔威与罗睺那疯狂的气势下，尽皆匍匐在地，发出狂热而恐惧的嘶吼，如同朝拜着降临世间的灭世神魔！
然而，在这片狂热的毁灭浪潮中，却有一道身影，格格不入。
江宁立于戮魔山边缘的孤峰之上，周身造化生灭道韵自主运转，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凶戾剑意与毁灭气息。他望着阵眼中那个状若疯魔、气息陌生而恐怖的罗睺，望着那笼罩天穹、欲要吞噬一切的诛仙剑阵，心中没有半分喜悦，只有无边的冰凉与绝望。
成了……这逆乱天道、杀伐无算的凶阵，终究还是成了。
而罗睺，也彻底与这毁灭之阵绑定，再无回头之路。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罗睺的心神，正在被那诛仙剑阵无尽的杀戮与毁灭意志快速侵蚀、同化！那眼中熊熊燃烧的业火，几乎要将最后一丝属于“罗睺”的理性彻底焚尽！
“罗睺……”江宁喃喃自语，声音淹没在震天的魔啸与剑鸣之中。
就在诛仙剑阵彻底成型，罗睺心神与阵法深度融合，气势达到最巅峰，也最为躁动不安的时刻——
那缕被幽冥老祖精心操控、潜伏已久的“他化自在天魔念”，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骤然发动！
它并未直接攻击罗睺那已被毁灭意志充斥的坚固心神，而是如同最狡猾的毒蛇，分为两股，一股悄无声息地缠绕上因理念分歧而心神出现缝隙的江宁，另一股则顺着罗睺与江宁之间那无形的情感联系，如同病毒般，逆向侵蚀罗睺内心深处那唯一一点与毁灭无关的“柔软”！
正沉浸在毁灭快感与掌控一切中的罗睺，猛地感到心神一悸！一股莫名的烦躁、暴戾、以及一种……仿佛即将失去最重要之物的恐慌感，毫无征兆地爆发开来！
与此同时，他眼前景象微微一花，仿佛看到了江宁正用那种充满悲悯与不认同的眼神望着他，耳边似乎响起了江宁之前那“温和一些”、“谈判共存”的“软弱”之言！
“闭嘴！！”罗睺猛地甩头，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眼中业火疯狂跳跃，将那道幻象撕碎！但他心中的烦躁与那缕被引动的、对江宁“不理解”甚至“阻碍”他的怨怼情绪，却在心魔的催化下，如同野火般蔓延！
而孤峰之上的江宁，受到的心魔影响更为直接强烈。
那魔念无声无息地放大着他内心的所有负面情绪——对诛仙剑阵的恐惧，对洪荒生灵涂炭的悲悯，对罗睺走入极端的无力，以及对两人未来那看不到丝毫光明的绝望……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仿佛看到脚下的西方大地在剑阵下化为焦土，无数生灵哀嚎湮灭；仿佛看到罗睺在无尽的杀戮中彻底迷失自我，最终被天道反噬，形神俱灭；仿佛看到自己与罗睺那刚刚萌芽的情愫，在这毁灭的洪流中被碾得粉碎……
“不……不能这样……”江宁脸色苍白（光芒黯淡），身体微微颤抖，下意识地向前踏出一步，似乎想要冲向阵眼，将那个被毁灭吞噬的身影拉回来。
然而，他这一步踏出，以及脸上那无法掩饰的痛苦与挣扎神色，落在此时心神被心魔与毁灭意志双重影响的罗睺眼中，却成了另一种意味——是质疑！是反对！是阻碍他完成伟业的绊脚石！
“连你……也要阻我？！”罗睺猛地转过头，那双被业火充斥的眸子死死锁定江宁，声音嘶哑而冰冷，带着一种被背叛般的狂怒与伤痛！
他无法理解，为何在他即将登临巅峰、执掌洪荒的时刻，这个他唯一在意的人，不能与他一同分享这毁灭的快意，反而要露出那般令他心烦意乱的表情！
心魔的引动，理念的冲突，在此刻被放大到了极致！
罗睺周身魔气轰然爆发，如同失控的火山！他一步踏出阵眼，瞬间出现在江宁所在的孤峰上空，弑神枪不知何时已握在手中，暗红色的枪尖直指江宁，恐怖的杀意混合着被心魔扭曲的怒火，如同风暴般席卷而下！
“告诉吾！汝之道，是否终究与吾相悖？！是否要站在鸿钧那边，与吾为敌？！”罗睺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带着令人心碎的质问。
下方无数魔修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愕然地看着空中那对峙的两人。血牙魔君等魔将更是脸色变幻，眼神闪烁不定。
江宁被那滔天的杀意与罗睺眼中那完全陌生的疯狂与痛苦刺得心神俱震！他能感觉到，罗睺此刻的状态极其不对劲，那杀意并非全然虚假，是真的在心魔影响下，对他产生了杀心！
“罗睺！清醒一点！你被心魔影响了！”江宁强忍着心中的刺痛与寒意，试图唤醒他。
“心魔？哈哈哈哈！”罗睺狂笑，笑声中充满了悲凉与暴戾，“吾心即魔！何来影响？！回答吾！！”
弑神枪的枪尖又逼近一分，那冰冷的杀意几乎要冻结江宁的造化本源。
看着眼前这个完全被毁灭与心魔主宰的罗睺，江宁心中一片冰凉。他知道，任何解释，在此刻的罗睺听来，都是苍白无力的。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平静的决绝。
“我之道，乃造化。创生养灵，守护秩序。你的道，是毁灭。破而后立，以杀止杀。”江宁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回荡在寂静的戮魔山上空，“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没有承认与罗睺为敌，却明确划清了道的界限。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罗睺心中那根紧绷的弦。
“好！好一个道不同不相为谋！”罗睺眼中的最后一丝理性被疯狂淹没，他仰天发出凄厉的长啸，周身业火与诛仙剑阵的煞气彻底沸腾，“既然如此……那便让吾看看，汝之造化，能否在吾之毁灭下，保住汝命！”
话音未落，弑神枪已然化作一道撕裂天地的暗红血芒，带着罗睺那被心魔扭曲的、因爱生恨的极致杀意，如同流星陨落，直刺江宁眉心！
这一枪，汇聚了罗睺准圣（伪混元）的磅礴法力，凝聚了弑神枪的无上杀伐道韵，更蕴含了他此刻那毁灭一切的疯狂意志！威力之强，远超寻常准圣一击！
枪出，时空凝固，万物凋零！
“魔主！不可！”血牙魔君骇然失色，失声惊呼！他虽不喜江宁，但也知道此人于魔主意义非凡，若真被魔主亲手所杀，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他的惊呼已然太迟。
面对这石破天惊、蕴含了罗睺复杂情愫与极致杀意的一枪，江宁眼中闪过一丝悲哀，却并无畏惧。
他知道，自己挡不住这一枪。即便突破大罗，造化生灭之道玄妙，但在手持弑神枪、借助诛仙剑阵之力、修为暂时踏入伪混元的罗睺面前，依旧不够看。
但他，亦不会坐以待毙。
他周身造化光辉骤然爆发到极致，生灭道韵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流转！他没有选择防御，也没有选择躲闪，而是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道悟，所有的生机与寂灭，尽数凝聚于指尖，化作一点极致内敛、仿佛蕴含着开天辟地以来所有色彩与虚无的——原点！
“造化归一，点生……判死！”
他迎着那弑神枪芒，一指点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席卷八方的能量洪流。
只有一点极致的“生”之绚烂，与一道极致的“死”之寂灭，在枪尖与指尖那微不可察的接触点上，轰然爆发！
“嗡——！”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混合了创造与终结、存在与虚无的奇异波纹，以两人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
波纹所过之处，空间不是破碎，而是如同被橡皮擦去的画迹，直接化为一片纯粹的“无”！时间失去了意义，法则陷入了混乱！
下方离得稍近的一些魔修，连惨叫都未曾发出，便被那波纹掠过，身躯连同元神如同阳光下的泡沫般，无声无息地湮灭！
就连那笼罩天地的诛仙剑阵，在这股蕴含着至高道韵的碰撞余波下，也剧烈地震荡起来，四柄凶剑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噗——！”
江宁那由光芒凝聚的身躯，如同摔碎的琉璃般，瞬间布满了无数裂痕！他指尖那点凝聚了所有力量的原点轰然破碎，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向后倒飞出去，周身光芒急速黯淡，气息如同风中残烛，迅速萎靡下去！
他倾尽所有，甚至燃烧了部分造化本源，也仅仅只是勉强偏转了弑神枪的一丝轨迹，抵消了部分威力。但那剩余的、蕴含着罗睺疯狂杀意与弑神枪本源的毁灭力量，依旧毫无保留地轰入了他的体内！
他的造化核心，在那极致的毁灭之力冲击下，发出了碎裂的哀鸣！
而罗睺，在弑神枪击中江宁的瞬间，身体也是猛地一震！他清晰地感觉到了江宁生机如同退潮般消散，感觉到了那造化核心破碎的声响！
与此同时，那通过情感联系反向侵蚀他的心魔，以及他自身那被强行引动的、对江宁下杀手的痛苦与悔恨（即便被疯狂掩盖），如同最猛烈的毒药，在他心神失守的刹那，轰然爆发！
“啊——！！！”
罗睺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咆哮，猛地抱住了头颅！眼中的业火明灭不定，疯狂与清明激烈交战！弑神枪脱手落下，插在焦黑的山石之上，发出嗡嗡颤鸣。
他看到了！看到了江宁那破碎倒飞的身影，看到了他那迅速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光芒！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明明……不想这样的！
是心魔！是那该死的道不同！
无尽的悔恨、痛苦、暴戾、疯狂……种种情绪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的心神，让他几欲崩溃！
就在江宁气息奄奄、造化核心即将彻底崩碎，罗睺心神遭受重创、濒临失控的千钧一发之际——
远在元魔城中心的净世莲华，仿佛感应到了创造者的危机，猛然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
那圣洁的清辉与莲心处那寂灭的黑蕊，在这一刻不再是泾渭分明，而是疯狂地交织、融合！整朵莲华仿佛燃烧了起来，化作一道横跨天际、贯穿了清辉与黑暗的混沌光柱，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间降临戮魔山，将生机近乎断绝的江宁笼罩其中！
磅礴而温和的造化生机，混合着一丝纯净的寂灭之意，源源不断地涌入江宁体内，强行吊住了他最后一线生机，暂时稳住了那濒临破碎的造化核心！
与此同时，莲华燃烧所化的混沌光柱，也分出一缕，如同最温柔的抚慰，照向了抱头痛苦咆哮的罗睺。
那光芒中蕴含的，不仅仅是生机，更有一种看破生死、包容一切的宁静道韵，如同清凉的甘泉，悄然洗涤着他那被心魔与疯狂充斥的心神。
罗睺那剧烈挣扎的动作猛地一滞，他抬起头，看向那笼罩着江宁的混沌光柱，又感受着照耀在自己身上的那缕温暖而宁静的光芒，眼中那疯狂的业火，似乎被浇灭了一丝，短暂的清明回归。
他看到了光柱中，江宁那破碎而黯淡、仿佛一触即碎的身影。
“宁……儿……”
一个陌生而颤抖的音节，从他干涩的喉咙中艰难地挤出。这是他第一次，用如此亲昵的称呼，呼唤江宁。
无尽的悔恨与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他做了什么？！他差点亲手杀了他唯一在意的人！
然而，净世莲华虽神异，但终究并非万能。它燃烧自身本源，强行跨越空间护主，也只能暂时保住江宁一线生机，无法逆转那被弑神枪本源重创的造化核心。
那混沌光柱在持续了数息之后，便开始剧烈波动，迅速变得黯淡。远在元魔城的净世莲华本体，那十二品莲台之上，已然出现了细密的裂纹，光华暗淡，仿佛随时会凋零。
江宁的生机，依旧在缓慢而坚定地流逝。
“不……不！”罗睺眼中的清明再次被恐慌取代，他踉跄着想要冲向光柱中的江宁。
但就在此时，异变再生！
那一直潜伏在暗处，窥伺着这一切的幽冥老祖，岂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时机？
“就是现在！”
北极幽冥之地，阴影发出尖锐的嘶鸣！一道凝聚了幽冥老祖部分本源的漆黑骨爪，撕裂虚空，带着吞噬一切的死亡寂灭之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戮魔山上空，趁着罗睺心神失守、净世莲华力量衰退的刹那，猛地抓向了光柱中奄奄一息的江宁！
他要趁此机会，一举夺走这个“变数”，或许还能借此重创甚至控制心神不稳的罗睺！
“幽冥！尔敢！！”
罗睺虽心神激荡，但战斗本能仍在，瞬间感应到了那致命的偷袭！他目眦欲裂，怒吼一声，也顾不上自身状态，强行催动诛仙剑阵之力，并指如剑，一道凝聚了四剑凶煞之气的暗红剑罡，后发先至，悍然斩向那幽冥骨爪！
然而，他终究是慢了半步，且心神不稳，力量难以完全凝聚。
“轰——！！”
剑罡与骨爪猛烈碰撞！恐怖的爆炸将那片空间彻底搅成了混沌！残余的能量风暴，不可避免地席卷向了下方那已然脆弱不堪的混沌光柱以及光柱中的江宁！
“不——！！！”
罗睺发出绝望的嘶吼，眼睁睁看着那能量风暴如同巨浪般拍向江宁！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谁也没有注意到，一直紧紧跟随江宁、被江宁护在身后而侥幸未受之前碰撞波及的西灵，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它那小小的身躯猛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淡黄色的鳞片瞬间变得晶莹剔透，它仰头发出一声稚嫩却带着某种古老韵律的长吟，四蹄之下，大地脉络轰鸣！它竟以自身那融合了造化与寂灭的、尚未成熟的先天本源为引，强行沟通了西方破损的地脉，化作一道厚实无比的土黄色光罩，义无反顾地挡在了江宁与那能量风暴之间！
这是它身为大地祥瑞（变异）的本能，也是它对创造者、对“父亲”最纯粹的守护！
“嘭——！！”
能量风暴狠狠撞击在土黄色光罩之上！
光罩仅仅支撑了半息便轰然破碎！西灵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小小的身躯如同被巨锤砸中，瞬间布满了裂痕，鲜血如同泉涌，它那黄宝石般的眸子迅速黯淡下去，生机如同退潮般消散，最终无力地坠落……
但它用生命争取到的这半息时间，已然足够！
那燃烧本源的净世莲华混沌光柱，在能量风暴及体的前一刻，终于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它将江宁那残存的一线生机与破碎的造化核心，连同其真灵，强行收敛、封印，化作一点微不可察的、蕴含着生灭道韵的混沌光点，然后……猛地撕开了一道细微的空间裂缝，将其送了进去！
下一刻，能量风暴席卷而过，将那点空间裂缝也彻底抹平。
混沌光柱彻底消散。
净世莲华跨越空间的联系中断。
原地，只留下罗睺那呆立当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魂魄的身影，以及下方那缓缓坠落、生机断绝的西灵幼小躯体。
幽冥老祖的骨爪在罗睺那含怒一击下已然受损缩回，偷袭失败，但他那充满遗憾与幸灾乐祸的沙哑笑声，却仿佛还在空中回荡。
戮魔山，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有那诛仙剑阵，依旧在无声地运转，散发着毁灭天地的凶威，仿佛在嘲笑着这发生在它眼前的悲剧。
死了？
就这样……在他眼前……消失了？
罗睺呆呆地看着那空无一物的虚空，看着那点空间裂缝消失的地方，又缓缓将目光移向下方那具小小的、染血的麒麟尸体。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所有的疯狂，所有的怒火，所有的毁灭欲望，在这一刻，都如同被冻结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到极致的……空洞。
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仿佛整个世界，都失去了颜色和声音。
他缓缓地从空中降落，踉跄着走到西灵的尸体旁，蹲下身，伸出颤抖的手，似乎想要触碰那尚带余温的小小身躯，但在即将触及时，又如同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
是他……都是他……
是他的那一枪，重创了江宁。
是他的失控，引来了幽冥老祖的偷袭。
是他的无能，没能护住最后一线生机。
甚至……连这只他一直不喜的、脆弱的小麒麟，也因他而殒命。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最底层的呜咽，从罗睺的喉咙深处溢出。他没有流泪，魔祖没有眼泪。但那无声的悲恸，却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加令人心悸。
他猛地抬起头，望向那依旧在运转的诛仙剑阵，望向那四柄散发着滔天凶威的凶剑，眼中不再是狂热与掌控，而是无尽的憎恨与厌恶！
是这阵法！是这毁灭之道！是这该死的天道！夺走了他的一切！！
“毁了……都毁了……哈哈哈哈……都毁了才好！！！”
他如同疯魔般，猛地抓起插在一旁的弑神枪，不顾一切地朝着戮魔山疯狂劈砍！暗红色的枪芒纵横交错，将大地撕裂，将山峦削平！他仿佛要将这眼前的一切，连同他自己，都彻底毁灭！
“魔主！魔主息怒！”血牙魔君等魔将吓得魂飞魄散，想要上前劝阻，却被罗睺那毫无理智、敌我不分的恐怖杀气逼得连连后退，根本不敢靠近。
此时的罗睺，状若疯癫，气息混乱不堪，时而暴涨至伪混元，时而跌落到准圣初期，周身业火与煞气失控地肆虐，仿佛随时可能彻底自爆，将这戮魔山乃至整个西方都拖入毁灭的深渊！
诛仙剑阵因他的失控而剧烈震荡，阵法光芒明灭不定，那笼罩天地的凶威都似乎减弱了几分。
整个西方魔域，都感受到了魔主那滔天的悲恸与疯狂，陷入了一片死寂的恐惧之中。刚刚还因剑阵成型而狂热的魔心，此刻如坠冰窟。
而洪荒其他地域，那些一直关注着西方的大能们，也通过各种手段，隐约感知到了戮魔山发生的惊天变故。
紫霄宫中，鸿钧道祖缓缓闭上双眼，轻轻一叹，似是惋惜，又似是了然。他头顶的造化玉碟清辉流转，推演着那因江宁“陨落”而再次变得混沌不明的天机。
“变数已陨……然，魔心已疯……此劫，终究难以善了……”
东海龙宫，敖广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狂喜之色！
“好！好！好！那光灵死了！罗睺疯了！真是天助我也！传令！密切关注西方动向，一旦罗睺彻底失控，或玄门有所动作，便是我龙族趁势而起，收拾残局之时！”
北极幽冥之地，幽冥老祖看着水镜中那疯癫破坏的罗睺，发出了得意的怪笑：“疯了！果然疯了！哈哈哈！罗睺，任你魔威滔天，终究难过情劫！待你力量耗尽，心神崩溃之时，便是老祖我收割之日！”
一时间，洪荒暗流更加汹涌。所有势力都将目光投向了西方，投向了那个因情而疯、因爱而狂的魔祖，等待着最终的结局。
第五节：一线生机，希望何在？
戮魔山的疯狂破坏，持续了整整三日。
罗睺不知疲倦地挥霍着力量，将周遭一切化为齑粉。最终，他力竭倒地，弑神枪脱手落在一边，整个人蜷缩在那片被他亲手制造的废墟之中，一动不动，仿佛化作了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只有那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着。
但他眼中，已是一片死寂的灰败。所有的光芒，所有的意气，所有的偏执与疯狂，都随着那道消散的光，一同寂灭了。
他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
血牙魔君等魔将远远守着，不敢靠近，也不敢离去，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诛仙剑阵依旧在自主运转，但失去了罗睺的主持，威力大减，那笼罩天地的凶威也收敛了许多。
没有人知道，在那空间裂缝消失的最后一刻，被净世莲华封印了最后生机与真灵的江宁，被送往了何处。
那点混沌光点，在无尽的空间乱流中飘荡，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光点之内，江宁的真灵陷入沉睡，破碎的造化核心被生灭道韵勉强维系着，没有彻底崩散，但修复的希望，渺茫如星海尘埃。
或许，会坠入某个未开化的混沌缝隙，最终能量耗尽，彻底湮灭。
或许，会被某个大能发现，命运难测。
或许，会落入某个小千世界，历经轮回，忘却前尘……
希望，似乎已然断绝。
然而，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在那混沌光点飘荡的轨迹前方，隐约出现了一丝微弱的、与洪荒气息截然不同的波动。那波动带着一种古老、苍凉、却又蕴含着某种奇特生机的道韵，仿佛在呼唤着同源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