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心里那点小波澜慢慢平复下来,我转身进了厨房。奶奶正围着蓝布围裙在案板前揉面,面团在她手下被揉得光溜溜的,带着股子韧劲儿。我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面盆,笑着说:奶奶,我来搭把手,您歇会儿。一边帮她把揉好的面团盖上湿布,一边轻声安抚她:您别担心,我心里有数呢,这事儿我肯定先跟他、跟两边爸妈都商量妥当,大家都点头了我再做决定,保准不让您操心。奶奶这才松了口气,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拍了拍我的手背:你心里有数就好,有数就好。她重新拿起面团,指尖带着面粉轻轻揉捏,动作慢悠悠的,透着股踏实劲儿。我便转身去灶台忙活汤头,先把生姜、蒜瓣切成细细的丝,小米辣切圈,热油下锅一炒,香味一下就窜了出来。接着把鲜活的梭子蟹剁成块倒进去,红亮的蟹壳遇热翻着油花,再丢进几片嫩生生的白菜心,翻炒得软塌塌的,顺着锅边倒进去一大碗开水没多会儿,锅里就咕嘟咕嘟沸腾起来,原本清亮的水渐渐熬成了奶白色,像掺了点稠稠的米汤,蟹肉和白菜的鲜味儿混着姜蒜的香,在厨房里漫开来。等汤头滚得更稠些,奶奶把揉好的面疙瘩撒了进去,一个个小面团在汤里打着转儿,慢慢变得胖乎乎的。我又把黑虎虾剪去虾须,鱿鱼切成圈,一股脑儿丢进锅里,盖上锅盖焖了两分钟。掀开盖子的瞬间,鲜味直往鼻子里钻——奶白的汤里浮着橙红的蟹块、粉嫩的虾仁、卷成小花儿的鱿鱼,还有胖乎乎的面疙瘩,撒上把香菜,热乎乎的一大锅,看着就让人暖和。大冷天的,盛一碗在手里,瓷碗烫得指尖发麻,吹一吹喝上一口,鲜得人舌头都要化了,面疙瘩吸足了汤的滋味,软乎乎的带着嚼劲。奶奶端着碗往饭厅走,棉鞋踩在地板上响,嘴里还念叨着:这汤鲜,多喝点暖暖身子。刚把碗搁在餐桌上,手机就震动起来,是老公的视频电话。屏幕一接通,就看见他那边的背景是婆婆家的客厅,沙发上还搭着婆婆织了一半的毛衣。他歪着头看镜头,声音带着点像刚睡醒的慵懒:老婆,中午吃啥好的呢?我笑着把手机转了个方向,镜头对准桌上冒着热气的疙瘩汤。他眼睛一下子亮了:哇,我不在家你就吃这么丰盛?这梭子蟹、大虾哪来的?你回县城了?
哪能啊,我舀了一勺汤吹凉了喝,农家乐有海鲜,我顺道拿了点。又随口问他:妈在家吗?在呢,在厨房炒菜呢,他往厨房方向瞟了一眼,你找她有事?没事,就问问。我扒拉着碗里的面疙瘩,对了,你晚上回来的时候,去农家乐那边拿趟菜,我上午订了些菜,记着别忘了。行,知道了。他缩了缩脖子,不说了啊,我要吃面疙瘩了,不然等下冷了。好,晚上见,拜拜。挂了电话,奶奶正端着第二碗汤过来,笑着说:这孩子,还惦记着家里的饭呢。窗外的风呼呼刮着,屋里的疙瘩汤还冒着热气,暖融融的,把整个屋子都烘得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