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露,清荷院中薄雾未散。沈清辞立于庭院中央,长剑在手中挽了个剑花,剑锋划破晨雾,发出细微的嗡鸣。
距离宫宴还有两日。
她缓缓收势,感受着体内流转的内息。重生至今已月余,这副身子虽不及前世巅峰时期,却也恢复了六七成功力。更重要的是,她终于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怯懦少女。
小姐,夫人请您过去一趟。采月捧着温水候在廊下。
沈清辞颔首,将长剑归鞘。她知道母亲所为何事——昨日在墨韵斋与摄政王的消息,想必已经传开了。
果然,一进正房,就见柳氏面带忧色地坐在榻上。
辞儿,昨日你与摄政王...柳氏欲言又止。
偶遇罢了。沈清辞神色平静,正巧都在墨韵斋买笔墨。
柳氏仔细观察着女儿的神色,见她坦然自若,这才稍稍放心:摄政王权势滔天,不是我们能够攀附的。况且你与靖王还有婚约在身,若是传出什么闲话...
母亲放心,女儿心中有数。沈清辞浅浅一笑,倒是妹妹昨日去了靖王府,母亲可知晓?
柳氏一怔:薇儿说是去探望靖王妃...
靖王妃近日染恙,不见外客。沈清辞轻声道,妹妹怕是白跑一趟了。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让柳氏蹙起眉头。她虽不喜过问庶女的行踪,但若沈若薇当真借故私会靖王,传出去于镇国公府的名声有碍。
这件事母亲会留意。柳氏叹了口气,倒是你,宫宴准备得如何了?太后最重规矩,你可千万不能出错。
女儿已经准备好了。沈清辞从容道,琴曲选了《梅花三弄》,画作也预备了几幅,都是中规中矩的。
她故意说得保守。前世她就是在宫宴上太过张扬,才招来太后忌惮。这一世,她要表现得恰到好处——既不过分出挑惹人嫉妒,也不至于平庸让人轻视。
从正房出来,沈清辞没有直接回清荷院,而是绕道去了书房。
书房内,沈毅正在批阅公文。见她进来,放下笔问道:辞儿有事?
女儿想来请教父亲,沈清辞恭敬行礼,宫宴之上,若是有人问起边境之事,女儿该如何应对?
沈毅神色一凝:为何这么问?
昨日在墨韵斋,听闻几个书生议论北境商路不太平。沈清辞斟酌着用词,女儿想着,宫宴上难免有人借题发挥。
这话半真半假。她确实听到了议论,但更主要的是想试探父亲对边境之事的了解程度。
沈毅沉吟片刻:若是有人问起,你只需说闺阁女子不懂朝政即可。
可是父亲,沈清抬眸,若是有人故意借此诋毁镇国公府呢?
前世就是在这个时候,靖王党羽开始在朝中散播谣言,说镇国公府与北境异族往来密切。虽然当时没有掀起太大风浪,却为后来的通敌罪名埋下伏笔。
沈毅面色微沉:你听到了什么?
女儿只是担心。沈清辞垂下眼睑,父亲镇守北境多年,与异族交手无数,难免结下仇怨。若是有人借机生事...
她没有把话说完,但沈毅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为父知道了。沈毅神色凝重,这些事你不必操心,为父自有分寸。
从书房出来,沈清辞心中稍安。父亲显然已经起了警惕,这便够了。有些事不能操之过急,否则反而引人怀疑。
回到清荷院,她吩咐采月:去把前日准备好的那几幅画取来。
采月很快取来一个画筒。沈清辞展开其中一幅,是一幅雪中红梅图。画工精湛,梅枝遒劲,红梅傲雪,颇有风骨。但仔细看去,就能发现其中刻意保留了几分稚嫩笔触,正符合一个十五岁闺阁千金的水平。
小姐画得真好。采月赞叹道,只是为何不把最后那几笔勾勒得更精细些?
过犹不及。沈清辞淡淡一笑。
她记得前世就是因为画技太过精湛,引来太后猜疑,认为她心机深沉。这一世,她要把握好这个度。
午后,周师傅准时前来授课。今日教的是一套近身擒拿术,招式狠辣,专攻关节要害。
宫宴之上,难免有人借酒装疯。周师傅演示着一个锁喉的动作,若有人近身纠缠,可用此招脱身。
沈清辞认真记下每个动作,忽然问道:师傅可知道,若是女子发髻中藏了暗器,该如何防范?
周师傅动作一顿:小姐为何这么问?
偶然在一本杂书中看到,有些杀手擅长在首饰中暗藏毒针。沈清辞面不改色,觉得很有意思。
这是前世的教训。沈若薇身边的一个丫鬟就擅长此道,曾经在宫宴上用发簪上的毒针暗算过一个贵女。当时所有人都以为那贵女是突发急病,直到后来沈若薇说漏嘴,她才知道真相。
周师傅若有所思:若是发髻中藏了暗器,行动时必有顾忌。只需注意对方是否频繁触碰发饰,或是转身时格外小心。
沈清辞暗暗记下。这一世,她绝不会再给沈若薇暗算的机会。
练功结束后,她沐浴更衣,独自在院中抚琴。琴声清越,惊起枝头雀鸟。
一曲终了,墙头传来一声轻响。
王爷今日来得早。沈清辞头也不回地说道。
夜君离从暗处走出,今日他穿着一身玄色劲装,更添几分肃杀之气。
后日宫宴,靖王安排了一个舞姬。他开门见山,会在你抚琴时献舞。
沈清辞指尖一顿:
那舞姬擅长的是一曲《塞外风》,舞姿豪放,与你选的《梅花三弄》格格不入。夜君离在她对面坐下,若是同时表演,必会互相干扰。
沈清辞眸光微冷。果然,萧煜还是不死心,想方设法要让她出丑。
多谢王爷提醒。
不必谢我。夜君离目光深邃,我只是好奇,沈小姐会如何应对。
沈清辞轻轻拨动琴弦:王爷觉得,若是梅花遇上风沙,该如何自处?
要么避其锋芒,要么...夜君离唇角微勾,让风沙成为陪衬。
王爷高见。沈清辞浅浅一笑,只是不知,若是那风沙突然停了,又当如何?
夜君离眼中闪过一丝兴味:沈小姐已有对策?
或许吧。沈清辞指尖流淌出几个音符,总要给舞姬一个展示的机会,不是吗?
她记得前世这个舞姬后来成了靖王的宠妾,很是得意了一阵子。这一世,她不介意提前让这位美人认清现实。
夜君离凝视她片刻,忽然道:吏部侍郎昨日递了折子,参镇国公纵容家奴强占民田。
沈清辞心中一凛。果然开始了。
父亲可知此事?
折子被我压下了。夜君离语气平淡,不过,这只是开始。
沈清辞明白他的意思。靖王党羽既然开始发难,就不会轻易罢休。
王爷为何要帮镇国公府?
我说过,夜君离起身,我们需要志同道合的盟友。
他临走前,留下一个小巧的瓷瓶:宫宴之前服下,可防寻常迷药。
沈清辞握着尚带余温的瓷瓶,心中五味杂陈。前世她至死都不明白,这位冷面摄政王为何屡次暗中相助。这一世,或许她能找到答案。
晚膳时分,沈若薇罕见地来到清荷院。
姐姐后日就要入宫了,妹妹特来送一份贺礼。她笑着递上一个锦盒。
沈清辞打开一看,是一对翡翠耳坠,成色极好,却隐隐带着一丝异香。
妹妹有心了。她面色不变,只是这般贵重的礼物,姐姐受之有愧。
姐姐何必客气。沈若薇亲热地拉着她的手,后日宫宴,还请姐姐多多照应。
沈清辞微微一笑:妹妹说笑了,我初次入宫,还要妹妹多加提点才是。
送走沈若薇,沈清辞立即将耳坠交给采月:收起来,不要碰那上面的香味。
采月会意,连忙用帕子包着耳坠收进匣中。
小姐,二小姐这是...
不过是些小把戏。沈清辞语气平静,看来后日宫宴,不会太平静了。
夜深人静,沈清辞独坐灯下,提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名字。靖王、沈若薇、吏部侍郎、舞姬...一个个名字背后,是张即将展开的大网。
她轻轻吹干墨迹,将纸张在烛火上点燃。跳动的火焰映在她眼中,明灭不定。
这一世,她不会再任人宰割。宫宴,将是她反击的开始。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清辉洒满庭院。沈清辞推开窗,任由夜风拂面。
远处,更鼓声声。三更了。
她轻轻合上窗,吹熄烛火。黑暗中,唇角微微扬起。
好戏,就要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