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嘹亮的起床号角撕裂了营区的宁静。任峥如同精准的机器,在号角响起的第一秒便睁开双眼。深邃的眸子里没有丝毫初醒的迷蒙,只有磐石般的清醒与沉凝。他利落地起身,看了一眼身边依旧睡得香甜、小手里还攥着那只草编蜻蜓的任朗,冷硬的眉眼间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他俯身,极其轻柔地将儿子露在被子外的小胳膊塞回去,又掖了掖被角,动作带着一种铁汉罕见的细致。做完这一切,他才悄无声息地穿戴整齐,步履沉稳地走出了小屋。
办公室内,赵青山已经笔直地站在桌前,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疑惑。他昨晚收到那张简短却份量极重的纸条后,几乎一夜没睡好,揣测着副旅长这“有事相托”的深意。
“报告副旅长!赵青山报到!”赵青山立正敬礼,声音洪亮。
任峥走到办公桌后坐下,目光锐利地扫过赵青山,没有多余的寒暄,开门见山,声音低沉而清晰:“青山,这次队伍开拔进山特训,归期难定。朗朗…需要人照顾。”
赵青山心头一跳,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但不敢确定,只是更加挺直了腰板:“是!副旅长!朗朗他…”
任峥的目光越过赵青山,仿佛穿透了墙壁,落在远处招待所的方向,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定:“你表妹农玉兰,我看她对朗朗很好,朗朗也喜欢她。我想请她,在我离营期间,搬去朗朗原来住那间小屋,专心照顾朗朗的起居。”
尽管有所预感,但亲耳听到副旅长如此郑重其事地提出,赵青山还是感到一阵巨大的冲击和随之而来的狂喜!他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这简直是天大的好事!玉兰表妹有了安身之处,还是照顾副旅长的独子,这身份地位瞬间就不一样了!更重要的是,他亲眼看到表妹看着朗朗时那发自内心的喜爱!这简直是两全其美!
“是!副旅长!”赵青山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立刻应道,“我…我替玉兰谢谢副旅长信任!这…这太好了!我这就去告诉她!她一定…” 他话没说完,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连忙收住,脸上却依旧难掩兴奋的红光。
“嗯。”任峥微微颔首,打断了他的激动,“告诉她,这是正式的工作。我会按营区临时保育员的待遇,给她记一份津贴。”
“津贴?”赵青山愣了一下,随即连忙摆手,“副旅长,不用不用!玉兰她肯定不在乎这个!她能照顾朗朗,有个安身的地方,就心满意足了!她…”
“规矩就是规矩。”任峥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威严,“你只管转达我的意思。至于她答不答应,由她自己决定。去吧。”他挥了挥手,示意赵青山可以离开了。他的目光已经重新落回桌面上摊开的、标注着“鬼见愁”核心区域详细地形地貌的作战地图上,手指无意识地划过那些代表断崖、深涧、瘴气区和高危陷落带的刺目红叉,神情重新变得冷峻而专注。
赵青山强压下心头的激动,再次敬礼:“是!副旅长!保证完成任务!”他转身,步伐轻快地离开了办公室,几乎是跑着冲向炊事班的方向。
……
炊事班后门,清晨的阳光刚刚驱散薄雾。农玉兰正蹲在水槽边,用力刷洗着一大摞沾着油污的军用饭盒。冷水刺骨,她的手指冻得有些发红,但动作依旧麻利。虽然只是临时帮忙,她却做得一丝不苟。
“玉兰!玉兰!”赵青山人未到,声先至,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农玉兰闻声抬起头,看到表哥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红光,不禁有些疑惑:“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这么急?”
赵青山跑到近前,一把抓住农玉兰湿漉漉、冻得冰凉的手腕,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好事!天大的好事!玉兰!副旅长…副旅长他…他让你去照顾朗朗!就他儿子!正式请你去!”
“啊?”农玉兰手中的饭盒“哐当”一声掉进水槽里,溅起一片水花。她整个人都懵了,清澈的眼睛瞪得溜圆,仿佛没听明白,“照…照顾朗朗?副旅长…请我?”
“对!就是请你去!”赵青山用力点头,语速飞快,“副旅长说,他马上要带队进山训练,归期不定,朗朗需要人照顾!他看你跟朗朗投缘,朗朗也喜欢你!让你搬去朗朗原来住的小屋,专门负责照顾朗朗的起居!这可是正式的工作!副旅长还说,按营区临时保育员给你记津贴呢!”
搬去小屋…专门照顾朗朗…正式工作…津贴…
这几个词如同一个个巨大的馅饼,狠狠砸在农玉兰头上,砸得她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
巨大的喜悦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防线!两天来,那个小团子纯真的笑脸,崇拜的眼神,软软的“阿姨好”,还有他依偎在自己身边玩草编时的温暖触感…一幕幕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她喜欢那个孩子,喜欢得心尖都发颤!能光明正大地照顾他,陪伴他,不用再偷偷摸摸地找机会去后厨看他,不用再担心他一个人孤单害怕…这简直是老天爷对她最大的恩赐!
一股难以言喻的雀跃和激动,如同无数只欢快的小鸟,在她胸腔里扑棱棱地炸开!她苍白的脸颊瞬间染上了激动的红晕,清澈的眸子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明亮光彩!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露出一个灿烂得如同朝霞般的笑容!
“我…我愿意!”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拔高,带着南方口音的软糯腔调此刻充满了斩钉截铁的欢喜,“我愿意照顾朗朗!不用给钱!真的!哥,你告诉副旅长,不用给我钱!我喜欢朗朗,我愿意照顾他!只要…只要能让朗朗好好的,我什么都愿意!”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双手紧紧交握在胸前,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因为巨大的喜悦而微微颤抖着。什么“克夫”的流言,什么寄人篱下的不安,在这一刻统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叫朗朗的孩子,和这份突如其来的、珍贵的托付!
赵青山看着表妹激动得语无伦次、满脸放光的样子,心里最后一丝担忧也放下了。他用力拍了拍农玉兰的肩膀,声音洪亮:“好!好妹子!哥就知道你会答应!我这就去回禀副旅长!你等着,今天就能搬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