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色渐暗,冬日的黄昏来得格外早。炉火的光芒将小屋映照得愈发温暖安宁。里间卧室传来的鼾声不知何时变得轻缓了许多,任峥的睡眠从深度沉睡转为了浅眠。
农玉兰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放下手中织了一半的小背心,轻手轻脚地起身,准备开始做晚饭。她先是小心地给炉子添了煤,让火烧得更旺些,然后从房梁上取下挂着的那半只风干鸡。
她拿着鸡走到院子里,准备处理。寒风立刻扑面而来,让她打了个哆嗦。她找了个木墩,将鸡放在上面,举起菜刀,正准备用力剁下——
“砰!”一声不算太响却格外清晰的砍剁声,打破了小院的寂静。
里间卧室,任峥几乎是应声而醒。长期在生死边缘锻炼出的警觉,让他对这类声音格外敏感。他猛地睁开眼,眼中瞬间恢复清明,但身体却保持着绝对的静止,第一时间感受怀中的情况。
怀里的小团子依旧睡得香甜,小嘴微微张着,发出细细的、奶猫般的呼吸声,似乎完全没被外面的声音惊扰。只是那两只小手,依旧无意识地紧紧抓着他的毛衣,仿佛那是世界上最安全的港湾。
任峥的心瞬间软化下来,紧绷的肌肉重新放松。他低头,借着从门缝透进来的微弱炉火光,细细端详着儿子熟睡的侧脸。小家伙眼睫毛长长的,像两把小刷子,在白皙的小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这段时间,自己没有按时回来不在身边,这孩子一定是担惊受怕,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吧?所以这一觉才睡得这样沉,这样依赖。
一股混合着感动、心疼和浓烈父爱的情绪,如同暖流般包裹住他的心脏。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儿子睡得更舒服些,大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那小小的、单薄的脊背。
外面院子里,农玉兰已经开始生火炖鸡了。风干鸡的浓郁肉香,混合着干蘑菇特有的山野清香,随着咕嘟咕嘟的炖煮声,顽强地穿透门缝,丝丝缕缕地飘进卧室,越来越浓郁。
睡梦中的任朗,小鼻子忽然无意识地抽动了几下。然后,就在任峥的注视下,这小家伙眼睛还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小嘴却吧嗒了几下,发出迷迷糊糊的、带着浓重睡意的呢喃: “唔……好香……鸡腿……爸爸……吃鸡腿……”
任峥先是一愣,随即忍俊不禁,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深邃的眼眸里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温柔笑意。这小馋猫,梦里都惦记着吃呢!
他忍不住低下头,用下巴上新冒出的、有些扎人的胡茬,轻轻蹭了蹭儿子光洁饱满的额头,声音低沉带着笑意:“小馋猫,醒醒,鸡腿快被老鼠叼走啦。”
任朗被额头上的微痒和爸爸带着笑意的声音彻底唤醒。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爸爸带着笑意的、无比熟悉的脸庞。他愣了几秒,似乎才反应过来爸爸真的回来了,不是做梦!小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如同初升的小太阳。
“爸爸!”他欢叫一声,小手搂住任峥的脖子,用力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留下一点亮晶晶的口水印。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吸了吸鼻子,眼睛亮闪闪地望向门口的方向:“好香呀!是玉兰阿姨在炖鸡汤吗?我要吃大鸡腿!”
“好,朗朗要吃大鸡腿。”任峥笑着,大手揉了揉儿子睡得乱蓬蓬的柔软头发,抱着他起身,“我们先去洗把脸,清醒一下,不然鸡腿笑话咱们是小脏猫。”
父子俩笑闹着去卫生间简单洗漱。等他们出来时,农玉兰已经将饭菜摆上了桌。中间是一大盆热气腾腾、汤色金黄、香气扑鼻的蘑菇炖风干鸡,鸡汤上还飘着些许红枣和枸杞,色泽诱人,旁边是一盘腊肉炒蒜苗,一盘清炒白菜,还有一碗嫩滑的鸡蛋羹,显然是专门给任朗准备的。桌上还摆着早上剩的几个白白胖胖的大馒头,还有三碗米饭,粮食都是灵泉空间出产,麦香、米香十足。
“快趁热吃吧。”农玉兰笑着招呼,脸上带着忙碌后的红晕,额角还有细密的汗珠,看起来格外温暖动人。
三人围坐在桌边吃饭。任峥抱着任朗,不时给他夹菜,吹凉鸡汤,喂他吃嫩滑的鸡蛋羹。任朗吃得小嘴油汪汪,开心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农玉兰则安静地吃着饭,偶尔给任峥盛汤,或者给任朗擦擦嘴。
橘色的炉火光温暖地笼罩着三人,饭菜的热气氤氲上升,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温馨宁静的家庭氛围。任峥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微微一动。农玉兰忙碌的身影,温柔的眼神,桌上热乎的饭菜……恍惚间,仿佛与上辈子的某个画面重叠。
上辈子,在他被父亲困在老家的那些灰暗岁月里,每天从地里累死累活回来,灶台上也总是温着热饭热菜,虽然简陋,却干净可口。那个勤快爽朗的女子,总是默默地将洗净叠好的衣服放在他床头……那时,她是他的妻,是他苦涩生活中唯一的光和暖。而如今,她以这样一种方式,再次出现在他和朗朗的生活里,细心周到地照顾着他们……
一丝复杂的情绪在任峥心底掠过,但很快被他压下。他收敛心神,专注地喂儿子吃饭,享受着难得温馨时光。
很快吃完饭,任朗心满意足地摸着圆滚滚的小肚子,幸福得直哼哼,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从任峥腿上出溜下来,啪嗒啪嗒跑进屋里,不一会儿,拿着那封他珍藏许久的信跑了回来。
“爸爸!”他仰着小脸,将信举到任峥面前,小眉头微微蹙着,带着一丝担忧,“奶奶来信了!信里有……有‘病’字!我认识的!爸爸,是不是爷爷生病了?很严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