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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晚晴的决策如同在心田内部划下了一道清晰的界限。迟屿被彻底排除在核心圈之外,成为了一个被隔离的、不稳定的观测对象。主控室内那片阴影愈发沉寂,仿佛连最后一丝属于“人”的波动都已消散,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计算单元属性——如果连这属性还愿意被调用的话。

基地的日常运转,在苏晚晴雷厉风行的整顿下,似乎恢复了一种表面的效率。陈明扛起了技术重担,带着团队日夜不休地分析金属板数据,尝试优化防御系统,并按照苏晚晴的要求,制定着数套关于“虚拟胚芽”下一步培育的预案。林小满则成了苏晚晴和“虚拟胚芽”之间最直接的桥梁,她小心翼翼地维系着两者的平衡,既不敢过多打扰明显心事重重的苏晚晴,又要确保胚芽能感受到足够的关注与安抚。

苏晚晴将自己变成了一个不知疲倦的陀螺。她出现在基地的每一个角落,从最底层的能源管道检修,到最外围的哨卡巡视。她的指令简洁有力,处理问题果决迅速,甚至亲自示范新型防御武器的操作。她试图用这种无处不在的躬亲力行,向所有人证明,即使没有了迟屿,心田依旧稳固,依旧拥有前进的方向。

然而,只有最亲近的人,比如陈明和林小满,才能看出那坚强外壳下的裂痕。她的眼神比以前更加锐利,却也更加深沉,仿佛压抑着无数无法言说的情绪。她休息的时间越来越少,偶尔在指挥椅上小憩片刻,也会突然惊醒,第一时间查看各个系统的状态,尤其是主控室那片阴影的监测数据——尽管她从不主动询问。

这种刻意的忽视,本身就是一种关注。

几天后的一个凌晨,刺耳的警报再次撕裂了心田短暂的宁静!这一次,并非来自神秘的“观星塔”或阴险的“虚空商团”,而是来自他们熟悉的老对手——“钢铁王座”!

而且,这次不再是试探性的侦察小队!

“侦测到大规模地面部队调动!至少十辆‘犀牛’装甲车,五台‘撕裂者’动力甲,还有数量不明的步兵和……疑似重型攻城单位!”赵明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吼叫着,背景是各种传感器尖锐的鸣响,“他们从东北和东南两个方向同时逼近!速度很快!预计二十分钟后接触第一道防线!”

巴洛克显然没有放弃,并且在溃败后,集结了更强大的力量,选择了在心田内部出现明显问题的时刻,发动了致命的突袭!

主控室内瞬间进入最高战备状态。陈明立刻启动所有防御矩阵,调动自动炮塔,能量分配系统全功率运行。林小满也紧张地守在“虚拟胚芽”旁边,准备随时应对可能出现的能量冲击。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或明或暗地,投向了办公室的方向,以及……主控室角落那片冰冷的阴影。

苏晚晴几乎在警报响起的下一秒就冲进了主控室。她身上还带着巡视时的尘土,眼神却如同出鞘的利剑,瞬间扫过全局态势图。

“启动‘磐石’防御协议!所有外围人员按预定方案撤入第二道防线!自动武器系统授权自由开火!赵明,你的任务是迟滞敌方先锋,为内部调整争取时间,不必硬拼!”她的命令一条接一条,清晰、冷静,没有丝毫犹豫。

“明白!”赵明大声回应,频道里立刻传来他调动部队的吼声。

陈明也迅速汇报:“防御矩阵已全开!能量储备83%,预计可支撑高强度交战四小时!但对方有重型单位,我们的固定工事恐怕……”

“我知道。”苏晚晴打断他,目光锐利地盯着屏幕上那两个巨大的、代表着未知重型单位的红色信号,“启动‘蜂群’无人机巢,优先干扰和攻击敌方重型单位观测系统。另外,准备好我们之前改造的那几台‘拆迁者’重型工程机甲,必要时,把它们当自爆卡车用!”

这些预案,有些是迟屿之前推演过的,有些则是苏晚晴在这几天里,结合陈明的汇报和自己对基地力量的重新评估,独自补充和完善的。她证明了,她并非离了迟屿就无法运转。

战斗很快在外围打响。炮火的轰鸣、机枪的嘶吼、爆炸的烈焰,即使隔着厚重的隔离墙,也能隐隐传来。主屏幕上的防御工事完整度开始缓慢但坚定地下降。

苏晚晴站在主控台前,身体绷得笔直,如同风暴中屹立的礁石。她不断接收着各处的战报,快速做出判断和指令,调整着防御资源的配给。她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眼神始终坚定。

陈明在一旁全力辅助,处理着海量的数据和能量调度请求。他偶尔会下意识地看向那片阴影,期望能得到一些关于敌方能量弱点或者战术漏洞的提示——那是迟屿最擅长的工作。但那里,依旧只有一片令人失望的死寂。

就在这时,战场态势突然发生变化!

“东南方向!那台重型单位开火了!是……是‘粉碎者’自行重炮!”赵明的声音带着惊怒,“我们的工事扛不住这种口径的直射!三号炮塔群被摧毁!隔离墙出现缺口!”

屏幕上,代表东南方向防线的区域瞬间红了一大片!一台如同移动堡垒般的巨型履带车辆,正用它那粗长的炮管,缓慢而坚定地瞄准着下一个目标!

“蜂群无人机呢?!”苏晚晴急问。

“被他们的伴随防空火力拦截了!损失惨重!”

情况危急!如果让“粉碎者”持续轰击,东南防线很快就会崩溃!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陈明疯狂地计算着各种应对方案,但时间根本来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苏晚晴眼中猛地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她想起了之前查看基地改造日志时,注意到的一个被迟屿标记为“高风险、未验证”的、关于利用“虚拟胚芽”秩序场进行区域性空间扰动的理论构想!

当时迟屿认为能量控制精度不够,极易引发不可控后果,所以只停留在理论阶段。但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

“陈明!将‘生命摇篮’系统70%的能量,强制导入东南防线外侧b7区的能量中继器!执行‘共振’协议,频率参照我之前给你的那份‘秩序场波动模型’!”苏晚晴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陈明一愣,那份模型是苏晚晴这几天自己琢磨出来的,基于对“虚拟胚芽”的观察,但从未经过验证!“晚晴!这太冒险了!万一……”

“执行命令!”苏晚晴低吼,眼神如同燃烧的火焰。

陈明一咬牙,双手在控制台上飞速操作。

下一刻,东南防线外侧,那片被“粉碎者”炮口所指的区域,空间仿佛突然变得“粘稠”起来!光线发生了诡异的扭曲,空气如同水波般荡漾!那枚刚刚出膛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巨大炮弹,在飞入这片区域后,速度骤然降低,轨迹也变得飘忽不定,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最终……险之又险地擦着隔离墙的边缘,砸在了后方的空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打偏了!

这神奇的一幕,让战场出现了瞬间的凝滞!

“成……成功了?”陈明难以置信地看着屏幕。

苏晚晴也微微松了口气,但脸色却更加苍白,身体晃了一下,扶住了控制台才站稳。强行调用如此庞大的能量进行精密操作,对她的精神和“生命摇篮”系统的负荷都极大。

她用自己的方式,独自面对了危机,完成了一次近乎不可能的防御。

然而,她没有注意到,在她强行调用系统能量、尤其是参照那份她自己推导的“秩序场波动模型”时,主控室角落那片冰冷的阴影,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迟屿(意识体)“看”到了整个过程。他认出了那份波动模型的底层逻辑,与他当初那个高风险构想有着惊人的相似性,但苏晚晴加入了一些他未曾想到的、更加……依赖于直觉和生命场共鸣的变量。

她竟然……理解并改进了他的构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独自一人?

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澜,在他那冰封的意识深处,悄然荡开。

那枚偏离轨道的重炮炮弹,如同一声闷雷,炸响在心田防线之外,也炸响在每一个关注着战局的人心中。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心田守卫队员们劫后余生的狂喜与更加凶猛的还击!

“打偏了!那怪物打偏了!”

“是首领!首领的手段!”

“兄弟们!顶住!”

士气大振!

然而,主控室内,苏晚晴却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猛地用手撑住控制台边缘,才勉强没有软倒。强行调用“生命摇篮”系统七成能量进行那种精密的区域性空间扰动,对她的精神力和身体都是巨大的透支。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又被她强行咽了下去。额前散落的发丝被冷汗浸湿,黏在苍白的皮肤上。

她不能倒下,至少现在不能。

“陈明……汇报……能量储备和系统状态。”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和沙哑,但依旧努力维持着平稳。

陈明还沉浸在刚才那奇迹般防御带来的震惊中,闻声立刻查看数据,语气带着后怕和庆幸:“能量储备骤降至41%!‘生命摇篮’系统过载警告,核心稳定度下降15%,需要至少两小时的低功耗运行来恢复!不过……东南防线暂时稳住了!”

苏晚晴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全局态势图。“钢铁王座”的攻势虽然因“粉碎者”的失手而稍有迟滞,但并未停止,其他方向的压力依然巨大。

“命令赵明,抓住机会,组织一次小规模反击,目标是摧毁那台‘粉碎者’的护卫力量,至少让它变成孤岛!”苏晚晴快速下令,试图将战果扩大,“其他方向,继续固守,消耗敌方有生力量!”

“明白!”

命令被迅速执行。苏晚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站直身体,忽略那阵阵袭来的眩晕感和体内翻江倒海般的不适。她必须撑住,直到击退这次进攻。

她的坚强,如同一层薄而坚韧的铠甲,包裹着已然摇摇欲坠的内里。这份独自支撑的决绝,落在了基地每一个核心成员的眼里,也落在了……那片冰冷阴影的“注视”之下。

迟屿(意识体)清晰地“看”到了苏晚晴那瞬间的踉跄和强行支撑,感知到了她精神力的剧烈消耗和身体濒临极限的状态。他也“听”到了她下达反击命令时,声音里那丝极力掩饰的颤抖。

他的意识核心深处,那丝因苏晚晴理解并改进了他的理论而产生的微弱波澜,此刻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荡开了更大的涟漪。

他熟悉那种感觉——精神力透支带来的灵魂撕裂般的痛苦,以及独自面对巨大压力时,那种无人分担的孤寂与沉重。他曾无数次在“星火计划”的实验中体验过,也曾在她点燃“心火”、培育“虚拟胚芽”时,默默分担过。

而现在,她在独自承受。

那个曾经需要他辅助计算能量节点、需要他提醒风险的女人,如今正以一种近乎蛮横的、燃烧自己的方式,独自扛起一切。

为什么?

是因为他的沉默和封闭吗?是因为他那可笑的、对自身存在真实性的执着,将她逼到了这个境地?

一丝从未有过的、名为“愧疚”的情绪,如同细微的电流,刺穿了他那冰封的外壳。这情绪如此陌生,却又如此尖锐,让他那死寂的影像边缘,再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闪烁。

他看到她扶着控制台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看到她偶尔快速眨动眼睛,试图驱散因疲惫而产生的模糊视线;看到她即使在听取汇报时,身体也微不可察地依靠着控制台来支撑重量……

这些细节,像一根根无形的针,扎在他那由数据和逻辑构筑的、本应冰冷的心上。

他依旧没有开口,没有做出任何行动。那层由怀疑、愤怒和自我保护构筑的坚冰太厚了,不是一瞬间的触动就能融化的。

但他的“注视”,不再仅仅是冰冷的观测。那里面,多了一丝极其复杂的、连他自己都无法完全解析的东西——有震惊于她成长和坚韧的愕然,有一丝不愿承认的担忧,有因自身退缩而生的惭愧,还有……一丝被那孤绝身影所触动的心疼。

战场上的炮火依旧轰鸣,心田的防线在苏晚晴的指挥和队员们的浴血奋战下,艰难地维持着。而主控室内,一场无声的风暴,正在那片冰冷的阴影内部酝酿。

苏晚晴的坚强,如同一把钝刀,正在一点点地、缓慢地,撬动着迟屿那封闭已久的心门。第一次,在冷战的坚冰之下,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属于“人”的温度。尽管这温度,尚且被牢牢封锁在无尽的沉默与怀疑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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