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不繁背着铁牛,踏入了那条向下延伸的漆黑通道。
脚下的触感坚硬而冰冷,坡度陡峭,他必须集中全部精神才能稳住身形,避免滑倒。
肩上的伤口在每一次迈步时都传来尖锐的疼痛,但他只是咬紧牙关,将更多的凡尘真意运转至脚下,确保每一步都踩得扎实。
背后的铁牛呼吸微弱但平稳,这给了他继续向前的力量。
通道内异常安静,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呼吸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
先前那股被惊动的窥视感似乎消失了,但一种更深沉、更本质的虚无气息从下方弥漫上来,越来越浓烈,仿佛要吞噬一切生机。
这气息与归墟边缘的感觉同源,却更加纯粹和死寂。
他下行了一段距离,两侧粗糙的石壁开始发生变化。原本深色的岩石表面,逐渐渗出一种幽绿色的荧光。
起初只是零星几点,越往下走,荧光越密集,很快就连成一片,将整个通道映照得一片惨绿。光线并不明亮,反而显得阴森诡异。
在这些幽绿荧光的映照下,范不繁看到石壁表面浮现出更多的东西。那是一个个复杂的血色符文,它们并非镌刻在石头上,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悬浮在半空中,缓缓旋转、流动。
每一个符文都散发着不祥的气息,与之前洞穴地面那些阻碍他的纹路同源,但显得更加古老和强大。
它们构成了一个庞大而诡异的阵列,封锁着前方的道路。
范不繁的心提了起来,脚步放得更慢,更加谨慎。
他感受到这些符文蕴含的力量,那是一种极致的虚无与死寂,能侵蚀灵力,湮灭生机。
他不得不持续运转凡尘真意,那层微弱的土黄色光晕笼罩着他和铁牛,艰难地抵抗着周围无处不在的虚无侵蚀。
真意与符文散发的力量接触,发出细微的、仿佛冰雪消融般的滋滋声。
就在他全神贯注抵御符文侵蚀时,通道前方,所有悬浮的血色符文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同时向着中心一点汇聚。幽绿荧光也随之收束,聚焦在那一点上。
光芒扭曲、凝聚,最终化作一只巨大的、完全由幽绿光晕和血色符文构成的独眼。
这只独眼几乎占据了整个通道的截面,冰冷的瞳孔深处,是一片旋转的、深不见底的虚无,仿佛连接着归墟的核心。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威压瞬间降临,牢牢锁定了范不繁。
范不繁浑身汗毛倒竖,强烈的危机感让他几乎窒息。
他立刻停下脚步,重心下沉,将所剩无几的凡尘真意催动到极致。土黄色的光芒骤然亮起,虽然依旧微弱,却异常坚定地在他身前形成一道屏障,与那独眼中流转的归墟之力激烈对抗。
两股力量碰撞,发出低沉的嗡鸣,通道内的空气都变得凝滞起来。
那独眼没有任何情感,只是冰冷地“注视”着闯入者。
瞳孔中的虚无之力不断涌动,试图穿透凡尘真意的防护,窥探范不繁的本质,甚至侵蚀他的神魂。
范不繁感到头脑一阵刺痛,一些混乱的、充满死寂意味的碎片试图涌入他的意识。
他闷哼一声,强行稳住心神。这生物并非实体,更像是某种由精纯虚无之力和古老禁制结合产生的符文造物,是这条通道的守护者,或者说,是某种检测机制。
它的目的就是吞噬一切未经许可闯入此地的生命。
不能退,也无路可退。一旦凡尘真意被破,他和铁牛会在瞬间被虚无之力化为齑粉。
范不繁眼神一厉。他意识到,单纯的防御只会被不断消耗直至死亡。必须反击,至少要让这东西知道,他们不是可以随意吞噬的猎物。
他低喝一声,不再仅仅将凡尘真意用于防护。
他将那源于大地、源于众生、源于平凡却坚韧不屈的意志凝聚起来,透过拙锋重剑,化作一股无形的冲击,主动撞向那只巨大的独眼。
这不是灵力的对轰,而是意志层面上的碰撞。
土黄色的光芒与幽绿荧光再次剧烈交锋,这一次爆发出更强的波动。通道剧烈震动,碎石簌簌落下。那独眼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瞳孔中的虚无旋转出现了一瞬间的滞涩。
它“注视”着范不繁,那冰冷的意念中似乎闪过一丝极细微的……疑惑?
它感受到的,不是纯粹的灵力,也不是邪异的魔气,而是一种它无法完全理解的力量。
这种力量扎根于最平凡的土壤,却蕴含着难以摧毁的韧性,甚至隐隐对抗着它所代表的终极虚无。
短暂的僵持。独眼没有再次发动攻击,但那冰冷的窥视并未移开,依旧带着审视和威胁。
范不繁也不敢有丝毫放松,维持着凡尘真意的输出,与那独眼遥遥对峙。
他心中凛然,这符文生物的力量层次极高,绝对与噬灵教,甚至与归墟本身有着极深的联系。
赵炎成和噬灵教在此地的布局,恐怕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深远和可怕。
这条通道,究竟通向何方?这独眼守护的,又是什么?
就在这时,那巨大的独眼瞳孔微不可查地转动了一下,似乎越过了范不繁,在他背负的铁牛身上停留了一瞬。
紧接着,独眼表面的血色符文流动速度微微加快。
范不繁心中警铃大作,以为它要发动攻击,正准备拼死一搏,却见那独眼中央的虚无瞳孔缓缓向两侧分开,仿佛打开了一条缝隙。缝隙后面,不再是石壁,而是一片更加深邃的黑暗,那里的虚无气息浓烈得几乎化为实质。
同时,一股微弱的牵引力从那条缝隙中传来,目标明确地指向他背后的铁牛。
这股力量并不狂暴,反而带着一种奇特的、仿佛确认般的意味。
范不繁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这独眼符文生物因为铁牛而改变了行为?铁牛和这里有什么关系?
不等他细想,那只巨大的独眼开始缓缓变淡,构成它身躯的幽绿荧光和血色符文逐渐消散,重新隐没于两侧石壁之中。
通道内的恐怖威压和那令人心悸的窥视感也随之迅速消退。
仅仅几个呼吸之间,前方通道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只有石壁上残留的微弱幽绿荧光表明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那条被独眼瞳孔打开的缝隙也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危机似乎解除了?因为铁牛?
范不繁站在原地,不敢立刻前进。他仔细感知四周,确认那独眼生物的气息确实已经远去,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心中的疑惑却达到了顶点。
他侧头看了看依旧昏迷的铁牛,憨厚的面容在微弱荧光下显得异常平静。
铁牛身上有什么特殊之处,竟能让那可怕的符文生物退让?难道他也和江婉一样,身负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血脉?还是说,这独眼生物判断铁牛的状态构不成威胁,或者……它认为铁牛属于“同类”?
一个个念头闪过,却得不到答案。
范不繁摇了摇头,将这些疑问暂时压下。无论如何,眼前的危机暂时过去了。他必须抓紧时间离开。
他深吸一口气,背着铁牛,继续沿着这条向下延伸的、被幽绿荧光照亮的通道,小心翼翼地前行。
前方的虚无气息依旧浓烈,但那种被刻意窥视和阻挡的感觉消失了。
通道似乎快到尽头了,前方隐约传来不一样的气息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