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卢妈妈枯枝般的手指攥紧了帕子。
林家人她们哪知道,那几口樟木箱里最不值钱的,恰恰是这二百两银子!昨日小公子顽皮,竟将夫人给表小姐备的及笄礼——那精心制办的点翠头面,错放进谢礼箱笼。
待夫人发觉时,车队早已出发。
更糟的是老爷下衙归来,听闻那套头面竟然是夫人悄悄准备,打算为他的考核打点,竟与夫人起了争执,连晚膳都未用便拂袖去了前院书房。
妾身不过想替老爷在京中走动...夫人带着哭腔的辩解犹在耳边。卢妈妈望着此刻端坐主位的李夫人,见她搭在扶手上的指尖微微发颤,显然也想到昨夜争执。
老爷骂夫人妇人之见坏我大事,可谁又明白,夫人典当嫁妆打点关系,不过盼着老爷能调回京畿...
送出去的谢礼,万没有再退回来的道理!李夫人慢条斯理的道,端是一副县令夫人的气派。
林兮瑶却摇头,将匣盖缓缓推开。霎时满室生辉,但见绒布上卧着套宝光流转的头面,累丝金凤衔着的红珊瑚有熠熠生辉。实不相瞒,家中长辈认出此物的价值后,彻夜难眠。她声音清越如碎玉,这般贵重的首饰,林家实在...
什么?卢妈妈手中茶盏当啷落地,青砖上洇开一片暗色茶渍。竟是头面?不是银两?
林兮瑶疑惑的看过来,卢妈妈解释道,人老了,一时手滑,请夫人恕罪,林姑娘莫怪。
林兮瑶善意的点点头。
她没发现,李夫人猛地坐站起,鬓边步摇乱颤,与卢妈妈对视一眼,俱从对方眼中看出疑惑。
卢妈妈试探着上前一步,浑浊的老眼微微眯起,声音刻意放得柔和:“林姑娘,夫人选的这些首饰,都是按着你们小姑娘的喜好挑的,您说的‘贵重’……莫不是有什么误会?”她故意顿了顿,目光在林兮瑶手中的木匣上逡巡,“那两套银饰虽精巧,但也不过是寻常物件,怎会……”
林兮瑶轻轻摇头,指尖抚过匣上雕花,语气温婉却坚定:“卢妈妈您误会了,那两套银饰确实雅致,我们很感激。可这一套——”她指尖一顿,缓缓掀开匣盖,霎时,一簇灼目的红映入众人眼帘,“这红珊瑚色泽纯正,金丝缠枝的工艺更是精细,更别提这嵌着的点翠……即便我们不知其确切价值,也明白这绝非寻常之物。”
“啊——!”一声稚嫩的惊叫骤然响起,李夫人身旁的小少爷猛地从椅子上弹起。
李夫人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他的嘴,“带小少爷下去更衣!”她吩咐道。
一名绿衣丫鬟慌忙上前,半拖半抱地将小少爷带离。
林兮瑶疑惑地瞥了眼李启的背影。
李夫人这时开口道,“是我们考虑不周……原想着谢礼,倒叫你们为难了。”
林兮瑶连忙合上匣子,低头道:“夫人言重了,是我们家见识浅薄,受之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