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顾临的嘶吼被淹没在能量爆裂的轰鸣中。他眼睁睁看着女儿那渺小的意识化身,义无反顾地扑向那缕致命的秩序余波,扑向那颗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创世之种。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那缕秩序白光,带着收割者文明对“异常”与“变化”的绝对排斥,带着将万物归于绝对静止与统一的冰冷意志,触及了顾心全力撑开的混沌屏障。
“滋啦——!”
如同烧红的铁块落入冰水,刺耳的湮灭声直刺灵魂。顾心凝聚的混沌能量在秩序之力的冲击下飞速消融、溃散。她的意识化身剧烈扭曲、闪烁,仿佛随时都会像泡沫般破碎。极致的痛苦如同亿万根冰针刺穿了她意识的每一个角落,那不仅仅是能量的对抗,更是存在概念的相互否定!
她感觉自己正在被“删除”,被“格式化”。属于顾心的记忆、情感、对棱娲网络的责任、对父亲的眷恋……一切构成“自我”的东西,都在那冰冷的白光下变得模糊、淡化。
“守护……必须守护……”
唯有这个念头,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地燃烧着,支撑着她几乎要溃散的意识。她将最后的力量,将自己对“混沌”、对“变化”、对“生命可能性”的全部理解与坚持,化作了一层薄如蝉翼、却凝聚了她所有存在本质的最终屏障,牢牢地覆盖在创世之种表面。
就在她意识即将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刹那——
那颗一直静静悬浮的创世之种,仿佛被她的决心与牺牲所触动,微微震动了一下。
并非剧烈的反应,只是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从种子内部荡漾开来。
然而,就是这一丝涟漪,却让那缕无坚不摧的秩序余波,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墙壁,骤然停滞、扭曲,然后……像是被什么更根本的力量“否决”了一般,悄无声息地瓦解、消散了。
顾心压力一轻,几乎虚脱,意识化身黯淡得近乎透明,但她成功了!她护住了种子!
然而,外界的危机并未解除!
混沌之盾破碎,初醒者遭受重创,庞大的能量形态变得极其不稳定,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彻底消散。它守护的核心区域暴露了出来!
“目标确认!高维奇点反应!是‘创世权限’的载体!” 收割者旗舰中,三位裁定官的电子音首次出现了可以称之为“激动”的波动。“最高优先级!夺取种子!净化混沌古神!”
所有收割者舰队的火力瞬间转移!不再理会那些干扰的守护者舰队和混乱的自由势力,所有的纯白光束、空间锚定器、法则干扰场,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群,铺天盖地地罩向那片失去最强保护的区域,罩向那颗散发着诱人光芒的创世之种,以及旁边虚弱不堪的顾心和初醒者!
“阻止他们!” 守护者联盟的苍老大树发出震耳欲聋的意念咆哮,“绝不能让他们得到‘起源之核’!”
守护者舰队不再保留,所有舰船亮起了最终决战的辉光,一道道强大的能量冲击、空间禁锢力场、生命编织网络全力施展,试图拦截、偏转收割者的攻击洪流。甚至有几艘造型如同古老神殿的守护者母舰,不惜以自身为盾,冲向了最密集的火力网!
“抢啊!那绝对是至高宝物!”
“干掉前面的!种子是我的!”
自由势力更加疯狂了,无数舰船如同飞蛾扑火,不顾一切地冲向中心,互相攻击,也攻击任何试图阻挡他们的存在,包括收割者和守护者!整个战场彻底失控,化作了以创世之种为中心的、血腥残酷的死亡漩涡。
顾心悬浮在种子旁边,感受着从四面八方涌来的、足以湮灭星辰的恐怖杀意,看着虚弱摇曳、仿佛下一刻就要熄灭的初醒者,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她挡住了那一缕余波,已是强弩之末,如何能在这等规模的集火下,护住种子?
初醒者那黯淡的意念再次传来,带着一种近乎燃烧最后的决绝:
“孩子……融合……”
“种子……需要……载体……”
“混沌……不能……断绝……”
融合?和种子融合?顾心瞬间明白了初醒者的意思。它要将创世之种,这混沌最后的希望、新宇宙的胚胎,与顾心这位当代的、拥有极高混沌亲和潜质的“混沌之子”融为一体!以此,或许能激发种子的力量,或许能让她获得守护种子的能力,也或许……是为种子寻找一个能在当前宇宙环境下生存下去的“庇护所”!
但这无疑极度危险!以她现在的状态,融合一个宇宙级的奇点?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更大的可能是在融合的瞬间就被种子蕴含的磅礴力量撑爆、同化,失去自我!
然而,还有选择吗?
看着那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毁灭性能量,看着守护者舰队一艘艘在拦截中化作绚烂而悲壮的火球,看着初醒者那如同风中残烛般即将熄灭的光芒……
顾心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她伸出虚幻的、近乎透明的手,轻轻触碰向那颗温润的创世之种。
“来吧。”她在心中默念,带着对未知的敬畏,对责任的担当,以及对……新生的无限向往。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种子的瞬间——
异变再生!
一直剧烈闪烁、极不稳定的初醒者,其庞大的能量核心处,猛然爆发出一股远超之前的、回光返照般的刺目光芒!它没有去攻击收割者,也没有试图防御,而是将最后所有的力量,所有的存在本质,化作了一道横贯虚空、温暖而磅礴的混沌洪流,如同母亲的怀抱,猛地将顾心和那颗创世之种,彻底包裹、淹没!
“不——!” 收割者裁定官发出了愤怒的电子尖啸。
在所有存在震惊的注视下,初醒者那古老而庞大的身躯,在爆发出最后的光辉后,如同燃尽的星辰,迅速黯淡、分解,化作了最基础的混沌粒子,消散在虚空之中。
它用自己的彻底消亡,为顾心与创世之种的融合,争取了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瞬,构筑了一个绝对隔绝外界的临时屏障!
光芒散去。
原地,只剩下一个被浓郁到化不开的混沌之光包裹着的、如同巨大光茧的存在。
顾心与创世之种,消失了。
或者说,她们正在那光茧之中,进行着凶险万分的深度融合。
而外界,收割者的毁灭洪流,守护者的拼死拦截,自由势力的疯狂争夺,所有的攻击,所有的能量,都狠狠地撞击在了那由初醒者最后力量形成的混沌光茧之上!
光茧剧烈震荡,表面泛起无数涟漪,仿佛随时都会被撕碎。
种子危机,并未解除,而是进入了更加未知、更加危险的阶段!
所有势力的目光,都死死地盯住了那个悬浮在战场残骸中央、承受着万千攻击的混沌光茧。
里面,正在孕育着什么?是混沌的新希望,还是……彻底毁灭的开端?